她一手指向了傅修聿的上衣口袋,那恶狠狠的眼神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确有其事。
“姓傅的上衣兜儿里现在指定有五十块钱!我敢说那就是他从我家偷的!”
刘艳霞和王振山是出了名的爱占小便宜,平时能不用自己家的都尽量蹭别人家的,所以他们家能存下五十块钱,在乡亲们看来并不稀奇。
更何况这人群里也不乏平时就看不惯傅修聿的人,就好比住在村尾特意赶来看热闹的秦素芬。
想她闺女先前看上了这个外乡人,脸都不要了,天天搁人家卫生站里跑,村里有不少人都在背地里笑话他们家。
偏偏这傅修聿还不识好歹,一个眼神都不给她闺女不说,还转头就主动娶了这个狐狸精。
秦素芬上下打量着乔雪骨,内心不由的冷笑,她真不知道这个狐狸精除了长得好看点儿、身材好了点儿以外,其他哪点儿能比得过她闺女!
于是她走上前用手肘子撞了撞生产队队长柳国柱的胳膊,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
“队长,我看这王艳霞说的也不是没可能,你想咱村里拨给傅医生的工资不就每月五块钱吗?可你看现在他们俩手里的东西——”
秦素芬指了指傅修聿提着的几大袋零嘴,以及乔雪骨手上三毛钱一大袋的爆米花,酸酸开口:“要是没那个家底,哪个敢开这洋荤呐?”
“好像也是,之前这乔雪骨没嫁过来的时候,俺可从没见傅医生往家里买过这么多东西……”
“主要那乔家是出了名的穷,再加上李桂花那铁公鸡的性子,能给她什么值钱的陪嫁?”
“这么说的话,那钱别不是真让傅医生给偷了吧!这样的话咱们以后谁还敢找他看病啊!”
……
村民们的窃窃私语皆被傅修聿收进耳中,长袖下,他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想他半年前千里迢迢来到这小村庄,除却主要目的外,也有对医学的神圣理想。
六个多月的时间,他每个月拿着五块钱的工资风雨无阻地穿梭在村头村尾给村民们看病,风吹日晒不说,哪怕是半夜有人来敲门,他也会立刻带着医疗箱过去。
区区五块,还不够他每个月免费给人看病倒贴进去的钱。
他扪心自问对这群村民尽心尽力,想不到一朝被人诬陷,居然会是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
凉意漫上心头,他的神色又不禁冷了几分。却见乔雪骨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漂亮的眉毛紧紧皱起,对刘艳霞问道:“艳霞嫂子,所以你的意思是……”
“搜身!”刘艳霞撑着地一跃而起,仿佛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
她:“你不是说你男人没有偷过我家钱吗?那就让大队长搜一搜他的兜儿!看看我家不见的那五十块钱到底是不是在他兜里!”
“搜身?!”乔雪骨本来还想装一装可怜,一听到刘艳霞的这个要求,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一巴掌!
傅修聿这么清高的一个人,搜身的行为无异于打他的脸!
“我看谁敢来搜傅修聿的身!”她的声音从没这么大过,纵使是隔着口罩也十分具有穿透力,一时间把刘艳霞都给吓着了。
村民们都愣住了,局面一时有些尴尬。
眼见太阳都快落山了,这村里晚上黑灯瞎火的闹腾也不安全,大队长柳国柱连忙上前对乔雪骨说好话:
“雪骨啊,你别把这想成搜身,咱们不过是看看傅医生的兜儿里到底有没有那五十块钱,要是没有,不也刚好能还傅医生一个清白吗?”
乔雪骨冷笑:“队长,搜身这个行为有多侮辱人您别告诉我您不知道,搜了身,到头来只证明了一个清白,那我家傅修聿不高兴了又有谁来负责!”
“我来负责!”
十分相信梅栋的刘艳霞再一次跳了出来:“乔雪骨,我跟你保证,要是你男人口袋里搜不出那五十块钱,我刘艳霞就从这条沟里跳下去!”
她指向了不远处的那条臭水沟。
“哦?真的吗?这可是你说的!”
乔雪骨这才从傅修聿的身前挪开,对着村民们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就辛苦大家帮我记一下,要是搜不到那张五十块钱,艳霞嫂子可是要跳臭水沟的。”
“跳就跳!谁怕谁!”刘艳霞虽说有些心虚,却又很快催促起了柳国柱。
柳国柱咬咬牙,对傅修聿说了声“得罪了”之后,便开始在他上衣口袋里摸索了起来,结果——
众目睽睽之下,他从傅修聿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百元大钞。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艳霞惊了!
那梅栋接她过来的时候不是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说傅修聿的兜儿里有一张五十元纸币吗?怎么一下子搜出来了一百!
“刘艳霞,咋滴,你家那五十块钱娶老婆啦!”二狗他娘是个直肠子,刚才听到别人说傅医生的不好时她就不乐意。
那傅医生的品性她是了解的,能偷那刘艳霞的钱?指定就是刘艳霞瞎编的!
所以现在看到刘艳霞吃瘪,二狗他娘笑的是格外开心。
“这是咋回事?刘艳霞刚刚不是说只有五十块钱吗?咋这会儿直接搜出了一张一百?”
“有这一百块钱谁还能缺了她家的那五十啊!我早就看出来这个王艳霞是瞎说的了!”
“主要是傅医生来咱们村儿之前是做什么的咱们都不知道,万一人家真有本事,背地里存了不少钱呢!”
“就是说啊,这年头还有比医生更挣钱的手艺吗?!”
……
村民们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咂舌。
“刘艳霞,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柳国柱拿着那一百块钱开口。
一旁的乔雪骨懒洋洋地勾了勾发尾,眼神却凌厉的吓人:“艳霞嫂子,快趁这里还有人会游泳,赶紧去跳吧,一会儿人都走了可就没人能捞你起来了。”
再看刘艳霞这边,她整个人像是真被人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出了一头的汗。
那个梅栋不是跟她说了傅修聿只有五十块钱吗?
加上以她作为邻居平时对傅修聿的观察来看,那傅修聿看着也不像是个有家底的人,所以她这才敢放心跳出来指认。
现在眼看这弥天大谎被揭穿,那她往后在这村里可咋待下去啊!
心慌了片刻,刘艳霞又很快反应过来,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再一次大声地喊道:
“保不准是你拿了我家的五十,又偷了不知道哪家的另一张五十,去街上换了整一百呢!”
“要不然以你一个穷医生,哪儿能有那么多钱!”
“不好意思,他还真有这么多钱。”
乔雪骨再一次挡在了傅修聿的面前,一副护短的样子,漂亮的眼神在看向王艳霞时是止不住的嫌弃,“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怕告诉大家。”
“我出嫁那天不是带过来几块木头吗?前几天我和傅修聿带到镇上去买,本来还以为卖不到多少钱呢,结果人家说这是沉香木,珍贵的很,几块木头就卖了他们三百块——”
乔雪骨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村民,看着他们脸上逐渐浮现起的贪婪神色,继续说道:“所以我才敢买这么多东西的呀?傅修聿,你说是不是?”
“嗯,是。”傅修聿点了点头,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乔雪骨的个子只到他肩膀,然而此刻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也仅有娇小的她。
“倒是你,艳霞嫂子——”乔雪骨转而看回了刘艳霞,轻蔑一笑。
“先不说你会不会像你刚刚答应的那样去跳臭水沟,就说你为什么会突然回到咱们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县城医院的医生好像说过,你得的是传染病吧!”
“什么?!传染病!”
“难怪傅医生和乔雪骨戴口罩呢!敢情是怕被传染!”
“我就说她男人和她儿子咋都没回来,就她一个人回来了呢!原来是偷摸跑出来的!”
“那可不兴看戏!万一被她传染了这年咱还过不过了!走走走咱们快回屋!”
“真是的,这个刘艳霞简直就是咱们大队的一颗老鼠屎!别最后因为她丢了先进集体不说,还跟她一样被送去县城医院洗胃!”
“这狗娘养的咋这么自私!都快过年了还把病给带给咱村了!”
“要是真被她传染了,我这辈子跟她王艳霞没完!”
……
人群顿时一哄而散,时不时夹杂着村民们对刘艳霞的叫骂,场面一度混乱。
却见这时,不远处正在行驶的驴车上,跳下来了几个脸上戴着口罩、肩膀上别着红袖章的人,夜色里,镇书记刘兴邦的声音格外清晰——
“同志们!刘艳霞就在那儿!快!快把她给抓起来!别让她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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