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烧的都是木柴，没几家买煤烧的，转眼天气越来越冷，烧煤更划算，只要煤火不息，一天都有热水。
一大车的黑煤拉进巷子，有一大半是李家定下的。
魏母看得眼热，去年她家冬天也是烧煤的，自打买了工作后，别说烧煤了，今年过年都吃不上肉。
眼前李家越过越好，把魏家甩在身后，明明自家闺女日后都要嫁去李家，嫉妒使魏母面目全非，一时顾不得体面，道:“亲家你家咋买这么多煤，这哪用得完，你家如今这日子真是越活越好了，就匀我几块回去烧，也沾沾你家喜气。”
葛柚丢去过去一个大白眼，道:“你家这个月的债钱该给了吧，省的我上门去要。”
众人疑惑，魏家还欠着李家的债??
魏母嘴角翻动，正要抵赖。
魏淑兰赶紧拉住魏母，不想她闹得这么难看，小声提醒道:“欧阳同志还住咱家呢。”
欧阳同志是电子厂的技术工，工资高又有前途，要不是淑兰在厂里留下的好名声，才能把人给招家里搭伙，一个月出五块钱的租金，这么大方的主可难找。
魏母这才作罢，收了收脸，临走前气道:“你们家的煤给我，我都不要。”
欧阳晏拿着白瓷盆出屋时，正巧与魏淑兰碰了个头，欧阳晏率先绅士得侧身让了让。
魏淑兰朝他大方得笑了笑，“欧阳同志要用热水?我帮你舀。”
欧阳晏第一次出门独自生活，无法拒绝生活上帮助，对魏淑兰多了一分感激，“多谢魏同志。”
欧阳晏住在魏家这几天魏家人热情相待，对魏家人还算满意，也偶尔听一两耳朵，有点知道魏家和邻里处的一般，但只要他搭伙住着舒服就行。
欧阳晏这次从市里来，把家里的自行车也给带着了。
为了感激魏淑兰的帮助，他提议载着魏淑兰一起上班。
魏淑兰起初犹豫，但在魏母的说巧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魏母的想法是欧阳晏是市里人，又是电子厂的技术工，挣得多又有前途，自然比还在花钱上学的李建华强上不少，再说葛老婆子是铁了心不管李建华，就算李建华考上了大学，大学的钱谁出?难道指着她家淑兰不成。
一番综合比较下，魏母对欧阳晏简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等出了巷子，魏淑兰才敢坐上欧阳晏的自行车后座。
两人约好，为了不被人看见闲话，魏淑兰提前一条街下车。
魏淑兰为人善解人意，欧阳晏绅士风度，两人天天一起上下班，积攒了几分默契。
电子厂的食堂饭菜一般，欧阳晏天天吃食堂，回到魏家的一顿晚饭还是萝卜白菜。
魏淑兰察觉后，拿出一张肉票，央着魏母道:
“妈去换块肉，咱家包饺子吃吧。”
魏母道:“作死的想吃肉，咱家欠葛老婆子的钱还没还完呢，一张票可低两块钱，你就拿来吃?”
魏淑兰道:“这不要过农小年了吗？再说欧阳同志还住在咱家呢，不得热热闹闹的吃顿饺子过节。”
魏淑嘴上又嘟嘟囔囔了几句，但一大早还是去了供销社抢肉。
农小年吃饺子的传统过节，供销社的肉铺窗口，一大早就挤满了人，魏母挤进去一趟，拎着肉出来，满地找挤掉的鞋子。
李家院子里。周丽正“砰砰”剁馅，家里肉多，打算伴两种馅的，一种做娘说得三鲜馅，另一种做猪肉白菜馅。
调好的馅，光是闻着就香的流口水。
李建军和李老二今日得了假，农小年扫房，正好全家大扫除多了两个劳动力，里里外外擦的呈亮。
屋里烧上煤炉取暖，一家人围着说笑，手上包着饺子。
李建军聊起:“娘今年过年在城里过还是回老宅过?”
葛柚吃着烤地瓜，嘴里含糊道:“咱家也民主一回，我听大家意见。”
李老二文盲道:“娘啥是民主?”
葛柚丢给李老二一个嫌弃眼，扭头对上周丽和严梅青两人四双同样迷茫的眼睛，愣住，“你们也不知道啥是民主?”
严梅青奉承道:“我和大嫂都没读过书，娘聪明来城里学东西快，比我们强。”
葛柚无奈的闭了闭眼，得，有空还得给全家扫盲。
“老大老二有空多教教你们媳妇认字，谁教的好，我有奖励。”
李老二没想着自己文化水平有限，满脑子都是奖励，好奇道:“娘啥奖励?”
葛柚老神在在道:“保密。”
旁边李秀美撇嘴道:“娘我呢？”
葛柚指着和她抢红薯吃，还不懂事得小孙子，道:“你教李妞妞认字写字三十个，至于涛涛，就背三首古诗吧。”
李涛涛刚抢过他奶的红薯，正咧嘴笑呢，听见大人说话，仰着小脑袋看了看，不知发生了什么。
李妞妞听懂了自己要跟着小姑学习，没在怕的，她心中自己和她奶一样聪明，所以学习认字肯定也快。
李秀美看了看李涛涛冻得红彤彤的屁股蛋，觉得她娘给的任务有点难。
饺子下锅，白滚滚的飘上来，然后盛进碗里。
全家人吃得不吱声，香的囫囵着吃，一口一个。
葛柚正吃着，嘴巴突然顿住，吐出一块硬币。
吃到硬币寓意好运，周丽挨近，高兴道:“就放了一个硬币，咱家就属娘运气好。”
严梅青也起哄道:“不愧是娘，这好运也没谁了。”
葛柚怀疑周丽偷偷做了记号，但被奉承着，也心情大好。
家里包的饺子多，第二天还是吃饺子，李老二嫌路上冷，懒得中午回家吃饭，用袋子装了四十个冻饺子拎着去上班，打算去食堂后厨吃现煮的。
路上正巧遇见了骑自行车的欧阳晏和魏淑兰两人。
李老二觉得俩人肯定有奸情，当即冲上去质问，道:“魏淑兰你居然你背着李建华找了个小白脸，李建华总觉得自己聪明，就是个傻蛋，被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了也不知道。”
魏淑兰立刻从自行车上下来，慌张解释道:“二哥你误会了，欧阳同志在我家搭伙的，我俩一起上下班，没别的。”
欧阳晏也冷脸，蹙眉道:“这位同志，请你好好说话，我和魏同志是清白的。
刚才两人有说有笑的，魏淑兰还抓着小白脸的衣服，一副搞对象的样子。
李老二冷哼一声，学着她娘骂人时的标准表情，挑了挑眉，显然不信这俩人没什么事，警告道:“魏淑兰你可别忘了，你的工作是顶替了我大哥的，以后离这个小白脸远点。”
他虽然和李建华不对付，但魏淑兰如果真的做了对不起李建华的事就是恩将仇报，也为李建军的工作感到不值。
魏淑兰被在欧阳晏面前下了大脸，又一直因为工作的事被李家人打压，不禁也有了脾气。
“建华会相信我的，用不着你这么说我。”
“我是顶替了你大哥的工作，但我们家也出了钱买下了工作，我家不欠你们李家。你们李家因为工作的事处处为难我，一直揪着不放，是什么道理?”
李老二一时嘴拙，气弱反驳道:“反正你家就是欠我们家的，你就得老老实实的，以后嫁给李建华。”
魏淑兰还要再说什么，被欧阳晏拉住，“淑兰不用和他说，清者自清，等会上班迟到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李老二一脸晦气，心里犹豫要不要去提醒李建华。
李老二踩着点到了电子厂上班，午饭休息时间，拎着饺子去食堂后厨借厨具用。
食堂厨工看不是普通工，给了几分薄面，热情的把后厨热水借给了他。
饺子的香味慢慢诱发出来，厨工闻着喷鼻子香，不由咽了咽口水。
李老二自从吃饱后，就有了爱炫耀的小毛病，罕见的没有小气吧啦，沥出两个给他尝尝。
厨工尝过后更馋了，伸出拇指翘起，道:“你家的饺子真香，咋包的这么好吃。”
“家里老娘爱折腾，在市里买了本学做饭的书，饺子怎么包好吃，里面可都是有窍门的。”
说完李老二护食住剩下的饺子，捧着碗，脚一转就溜走。
欧阳晏打饭的时候闻到一股饺子的香味，肚子响了响，嘴巴里分泌出唾液。
昨天农历小年，魏家人也饱了饺子，饺子馅菜多肉少，魏家人多，分起来也就一人一碗，刚尝个味就没了。
厂里的总工程师窗口打饭时，闻到饺子的香味是从后厨飘出来的，不由纳闷问起:“今天食堂做饺子了？”
厨工尴尬解释道:“刚才有个技术工来后厨借锅煮饺子。”
总工程师听了解释，想也是，食堂饭菜都一般，包的饺子不可能这么香。
李老二聪明着呢，找了个角落，背着人吃饺子，生怕有熟人过来别人来抢他的。
金伟华进了一食堂一眼就瞄中了吃独食的李老二，从后面拍过去，“我干哥哥吃什么呢?”
李老二一抬头，看见金伟华的脸，就知道自己的饺子不保。
金伟华眼睛布灵布灵的看过去，“吃饺子呢，我大嫂子包的吧，肯定好吃，可惜了，昨天应该去你家拜访拜访干娘的。”
李老二把碗里剩一半的饺子全推过去，打商量道:“我把饺子都给你，上次说认干亲的事，能别提了吗？”
金伟华一口一个饺子，吃得香，敷衍道:“好说，好说，以后你要是天天带盒饭过来，给我捎一份，我就不提了。”
李老二觉得这个条件还能接受，“行，咱可说好了，你不能去找我娘当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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