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小花！葛小花在家吗？”一大早村长媳妇站在门外喊道。
葛柚出来道：“咋了！进来坐会。”
村长媳妇比原主还大一岁，平时吃得好微胖圆乎的身材，摆手不愿进门，站在门口大嗓门道：“前几天大伙浇地，这不把水塘都给舀干了，村里打算分鱼，葛小花我可警告你，今年不管分到啥鱼，可不能再闹了！”
去年原主因为分到的鱼小觉得吃了亏，堵在村长家门口哭爹喊娘的闹腾，让全村人看热闹，直到占到便宜才罢休。
原主的一口锅砸头上，葛柚回忆完脸一抽，讪讪道：“放心，闹啥，都听村里安排。”
村长媳妇得了话这才满意，离开前被葛柚硬塞了一把瓜子。
瓜子可是稀罕物，她也就看见过城里下乡的知青磕过，不然谁家舍得买这不占肚子的玩意。
村长媳妇心里嘀咕起：葛老抠这是转性了，居然大方起来。
葛柚送走村长媳妇，慢悠悠的洗了把脸，这才背着手带着李妞妞去分鱼。
水塘边都是看捞鱼的男女老少闹哄哄的，几个男人把塘底的水抽干，捞出一大堆活蹦乱跳的鱼。
村长也姓李，还与李家祖上是一个祖宗，看见葛柚来了，脸上的表情一沉，去年分鱼的闹剧还历历在目。
葛柚丝毫不知原主留给李村长留下的深刻印象，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就站在边上看热闹。
人一多空气就稀薄，天气热空气中都是混合的汗味，葛柚有点受不了，不争不抢的排在分鱼大部队的尾巴上缀着。
引得几个婆子纷纷侧目，葛老婆子无论分什么都必须抢在前头，还得挑尽便宜才罢的性子，这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排在后面，引发众人的猜疑。
“听说葛老婆子发财了，天天吃肉，罗老婆子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瞧她的样子都不屑抢鱼了，这得发多大的财啊！”
“啥，葛老婆发财了，咋发的财？”
“这事我知道，听说她把李老大的工作给卖了，肯定卖了不少钱！”
“把工作给卖了，咋想的？有了工作可就是半个城里人了。”
“听李家族叔家的小媳妇说，李建华把李老大的工作让给了魏家丫头，葛老婆子就带着儿子上魏家闹，把工作给卖给了魏家拿了钱，又把李建华赶出了家门。”
“葛老婆子这脾气和年轻的时候一样犟，李建军没了工作，以后就是个没出息的，怎能比得上能考大学的李建华，她这是拎不清！”
“也怪李家老大命不好，丢了工作怪谁？”
“李建军这运气也够背的，到手的工作都能丢！”
“谁说不是呢。”
葛柚听见有人在聊八卦，偷偷凑近，正想加入，没想到吃了一口自己的瓜。
你八卦就八卦呗，什么狗血脑回路，咒起李建军命不好，葛柚当即忍不了一点，“满嘴喷粪，我看你才命不好，你全家都命不好。”
葛小花在李家村横惯了，其他几个说嘴的立马变鹌鹑，也就刘老婆子平时能跟她打个来回，一点也不怕，道：“葛老婆子我们说话你凑什么热闹，你家建军不就是命不好，才丢的工作，我说得有啥错！”
葛柚插腰骂架姿态，冷嘲热讽道：“我家建军好歹还能有工作卖钱，你儿子有啥？照你的话说，你儿子连建军都不如，岂不是活不起的命！”
刘老婆子气得脸色青白，跳脚要冲过来理论被人抓住胳膊拦下：“你说谁活不起？”
“说你呢！”
火药被点起，葛柚没再怕的，在孤儿院的时候没少掐架，“这就破防了，以后嘴巴干净点！”
刘老婆子气得要死想要冲出队伍骂个痛快，被和她一起说嘴的媳妇劝道，“别去，你这一走，就得重新排队了。”
越往后排的，分到的鱼可能就越吃亏，刘老婆子被劝住，不愿服输，扯着嗓子叭叭：“你家李老大没了工作就是个泥腿子，能有啥出息，有啥好得意的。”
葛柚抬抬眼，故意抬高音量道：“你看不起泥腿子，你家不是？大伙都是泥腿子，你什么能耐，看不起大伙！”
水塘里忙活的汉子听见俩婆子吵架，本来事不关己，听见有人看不上泥腿子，再看自己为了抓鱼弄得满腿的泥巴，不忿道：“刘老婆子你会不会说话！”
刘老婆子被说了一通，气急道：“葛老婆子你少胡说八道挑拨。”
…
周丽正在炸猪油，看见你李妞妞一个人回来，问道：“你奶呢？”
五岁李妞妞短短人生中早已习惯亲奶随时都能和别人吵上两句，平静道：“我奶在水塘和刘奶奶吵架。”
自从娘家借钱一事，周丽对婆婆多了几分敬爱，猪油也不炸了，走出厨房，对坐等猪油渣吃的李老二道：“二叔要不去看看娘，我去地里叫你大哥也一起过去。”
李老二满不在乎道：“有啥好担心的，娘啥时候吵嘴输过。”
周丽叫不动李老二，跑去地里找自家男人，李建军一听立刻放下锄头迈开腿去水塘。
“娘您没事吧。”
葛柚吵得正兴起，满脸兴奋，气色颇好：“没事。”
反观和她吵架的刘老婆子气得满脸通红胸腔剧烈起伏，李建军点点头，护在身后。
刘老婆子住了嘴，她敢和葛老婆子吵，却不敢当面说李建军丢了工作是命不好，拿着分到的鱼灰溜溜的走了。
*
“叮铃！叮铃！叮铃！”村长儿子刚从城里回来，骑着自行车风光得路过。
众人看得一脸羡慕，“村长家的小子出息啊！在城里工作，都骑上自行车了！”
李建军收回目光，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葛柚没错过李建军眼里的失落，什么都没说。
众人闹哄着奉承了好一会，李村长脸上笑出的褶子就没平过，“想看自行去回头去我家看，先分鱼。”
葛柚最后一个分鱼，分到了四条巴掌大的小鱼，算不上吃亏。别看原主横，也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起码没人敢让她吃亏。
鱼被李建军拎着，葛柚双手背后往家走。
进门前，葛柚突然问起：“老大你想进城工作不？”
李建军顿住，没想到娘能看出来一时感动，回神道：“没事娘，工作卖了钱能让孩子上学也值了。”
葛柚皱眉道：“想就是想，有啥不能说出来的，娘明天就去办。”
她都穿来两个月了，每天就是吃吃喝喝，洗衣做饭都有人伺候着，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一时忘记了找工作的事。
李建军没把这话放心上，现在工作这么难分配，岂是街上的垃圾随便捡的，也不好打击自己老娘。
李老二正在院子里翘着二郎腿吃着一碗猪油渣，葛柚一进门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李老二被踹了一脚，拍拍裤腿上的灰，“咋了娘？”
葛柚：“我跟人吵架，你大哥都知道跑去护着我，你呢？就知道吃，没用得东西！”
“你们老婆子吵架我一个大老爷们去干啥，娘您那么厉害，哪能会输。”李老二也知道了自己被骂的一点也不冤，舔着脸讨好道。
葛柚上下打量他一眼，冷蔑道：“没讲过这么衰的大老爷们！”
天要下雨，娘要骂人，李老二又撂进嘴里一块猪油渣，没心没肺的听了个耳旁风。
周丽把怀里李涛涛递给李建军，接过鱼，“娘鱼您想咋吃？”
巴掌大的鱼，鱼肉也嫩，适合做汤。
葛柚想了想道：“中午做鱼汤吧，煮面的时候再烫几颗青菜，谁想吃鱼汤面就把鱼汤浇面里。少下点面，老二今天只配吃半碗饭。”
李老二猪油渣正吃得香：“……”
娘这脾气咋这么记仇，他还是不是亲生的了。
周丽现在对婆婆是完全的言听计从：“好咧娘。”
葛柚背着手进厨房，不知从哪拿出一瓶料酒，外面的包装已经被她撕掉。
周丽：“娘这是啥？”
葛柚平淡道：“供销社买的，工作人员说是腌肉用的，你用着试试，不好用，下次不买了。”
周丽打开瓶口闻了闻，一股说不上来的酒味。她娘家村子里有个会做饭的婆子就喜欢用酒腌肉，腌过的肉好吃不少，心想婆婆应该是为了省钱买的劣质酒。
鱼被腌过去腥，热油两面煎炸，倒入热水激发出白汤。
一大锅白色的鱼汤被端上桌，鱼汤鲜甜，没有一丝腥味，捞出凉水洗过的面条，浇上一勺鱼汤，放入烫过的白水青菜，再配一碟辣口咸菜，简直不要太好吃。
严梅青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大嫂做得这鱼汤真不错，鲜掉舌头。”
李秀美也连连点头，跟着夸，“以前我可不爱吃鱼，没想到鱼还能做得一点腥味都没有，唉！二哥你舀那么多干嘛！给我留点，娘不是说了，你只能吃半碗。”
李老二也不爱吃鱼，原本少吃半碗饭，对他来说不算啥，但尝过鱼汤后，扭头看了一眼，“李秀美你少吵吵，让娘听见了，我才吃半碗面，还不能让我多喝点鱼汤了。”
吵闹中李建军坐过去，把碗里的一块鱼肉夹进周丽碗里，红着脸闷声道：“妞妞她妈多吃点，鱼做得不错。”
周丽心里一甜，这还是自己男人第一次显露，享受着大家夸赞的同时，不忘道：“都是娘教得好。”
饭后葛柚宣布道：“这几天我要进城给老大找工作，就不帮忙带孩子了。”
李秀美擦着嘴，耿直道：“娘你天天背着手闲着，啥时候帮忙带孩子了，我咋没看见？”
上次她看见油瓶倒了，娘路过看了一眼皱了皱眉，然后叫来李妞妞过来扶的。
李老二直接打击嘲笑道：“娘就是戏文里说，异想开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葛柚眉梢一吊：“妞妞妈，明天一天都只给老二半碗饭。”
李老二被掐住命脉，打嘴怂道：“娘我错了，我错了，我才是癞蛤蟆。”
葛柚不为所动，依旧不改口。
李老二急道：“娘，你咋能记亲儿子的仇呢？”
葛柚面瘫脸：“记啥仇，我从不记仇，有一般仇当场报。”
众人笑作一团，就连严梅青也觉得李老二活该吃半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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