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屋子的,他实在想不明白,不过两天没见,麦穗对他的态度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种视他如敝履的眼神,实在刺痛了他的心。
麦穗可不管李建华是怎么想的,折腾了大半天,她早就身心俱疲,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去离婚。
可即便是再累,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去厨房烧了热水,给三个脏兮兮的孩子洗了澡。将那小哥俩安顿好,自己也带着心心上床睡觉了。
猛一换个环境,麦穗还以为自己睡不好,谁知,怀里搂着个软乎乎的小包子,她竟一夜好眠。
第二天,麦穗是被心心的巴掌拍醒的。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怼到自己脸上的一张小脸。
麦穗缓了好几秒,才猛然想起,她现在已经做了人家妈妈。
麦穗忽地坐起,一手捞起孩子,一手从床底下拽出尿盆放在床前,紧接着又用手兜住孩子的屁股,把孩子的小腿分开,嘴里还发出“嘘嘘”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小丫头憋坏了,随着麦穗的嘘嘘声,小丫头就跟开了闸一样,呼啦啦尿了起来。
麦穗汗颜,她这是怎么当人家妈的,夜里也不知道给孩子把尿。这要是再晚一会儿,孩子就尿床了。
给心心把好尿,穿好衣服放进小车里,麦穗这才去洗漱,洗漱好后去厨房做早饭。做好早饭,又去喊俊俊和明明起床。
麦穗再一次感慨俊俊的懂事,小家伙不但没有一点起床气,自理能力还超强。小家伙先是自己利索地穿好衣服和鞋子,再有条不紊地帮着弟弟穿衣服、穿鞋,小模样非常认真。
吃过饭,麦穗正想着怎么安排心心,李建华的爷爷李三元就过来了。
李三元已经七十一了,身子骨一向硬朗。原身忙不过来时,还会帮原身带孩子。
可今天,老爷子明显的心情不好,看起来病恹恹的。
“爷爷,您是哪儿不得劲吗?”麦穗关心地问。
老爷子不喜欢儿子和儿媳妇,倒是与李建华和原身这对孙子孙媳走得近,
“还不是被丁春娥这个搅家精气的。”李三元气哼哼地说。
“爷爷,我和建华要去公社办手续,心心没人带,麻烦您帮我带一下吧。”麦穗知道老爷子是个好人,对原身也不错,便没有和老爷子客气。
“非得离吗?”李三元看起来有些难过,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麦穗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苦笑道:“我不离不行啊,建华都说了,他要对苏知青负责,孩子奶奶也认定了苏知青这个儿媳妇,骂我不要脸拖着不离婚,耽误苏知青这个好儿媳妇进门。都这样了,我再拖着就没意思了。”
“建华糊涂啊,那个苏知青一看就假模假式的。还有丁春娥这个搅家精,我们老李家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看着吧,这个家早晚被她搅散。”
“爷爷,谢谢您!”麦穗的这句谢谢是发自内心的。
老爷子是明白人啊,看出来苏若兮虚伪了。
“谢啥,是爷爷对不起你。”李三元深深叹了一口气。
很快,老爷子又恨恨地说:“丁春娥这个搅家精,自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还要糟践别人,也不怕报应。把气撒到你身上,更是葬良心。麦穗,你放心,爷爷永远站在你这边。”
喔嚯,有故事啊!
麦穗从李三元的话中听出不寻常来,她就说嘛,丁春娥对原身的态度实在是匪夷所思。就算是不喜欢原身这个儿媳妇,可看在三个孩子的面上,也不会对原身这么差劲啊?
七十年代的人还很保守,尤其是农村,十里八村都没见一个离婚的。别家老人都怕儿女离婚,可丁春娥呢,就差推着儿子儿媳去离婚了,对原身是一点情面没留。苏若兮还没转正呢,就张口闭口儿媳妇了。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婆媳不合了,这简直是仇人啊,而且还是恨不能原身去死的仇人。
麦穗忙着去公社办手续,没时间探究李三元话里的意思,有老爷子帮忙带孩子,再好不过了。
麦穗把家里的钥匙交给李三元:“爷爷,那就麻烦您了,您要是带孩子出去玩,就锁好门,我很快就回来。”
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出来:“爷爷,心心的鸡蛋都被她奶奶拿走了,家里现在一个鸡蛋都没有。一会儿您看看能不能从谁家买点鸡蛋,好给心心吃。”
“丁春娥这个坏水!”李三元一听就炸了,气得直喘粗气:“世上咋有这么坏的人,连自己亲孙女的鸡蛋都偷,真是死不要脸。”
“爷爷您别生气,为这种人气坏了不值当的。那心心就交给您了,我这就去公社。”
“钱你拿着,我手里有钱,我一会儿就去恁马存婶子家买二十个鸡蛋。”李三元不愿意要麦穗的钱。
“那不行,爷爷您存点钱不容易,我哪能花您的钱?”老爷子七十多了,攒点钱可不容易。
“听话,拿着!”李三元沉下脸,将钱扔给麦穗。
“爷爷,您要是不要钱,我就不让您帮我买了。”麦穗将钱扔给李三元,拔腿就跑。
身后,李三元大声地提醒:“到了公社,别忘了买两把新锁。”
“哦,知道了。”麦穗心中了然。
等她走了半个小时的路赶到公社时,李建华已经等在公社门口了。
李建华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口袋上别着一支钢笔,乍一看跟个知识分子似的。推着的一辆永久牌自行车,看起来有□□成新。
见到麦穗,李建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笑着问道:“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咱去饭店吃点。”
“不用了,快点去办手续吧。”麦穗懒得看他,率先走进了公社的大门。
身后的李建华,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跟在了麦穗的身后,走进了公社的大门。
负责办理结婚离婚手续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同志,姓陈。
陈同志非常负责,问了两人年龄和住址后,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两人:“你们俩都有三个孩子了,为什么就不能多为孩子考虑考虑?大人怎么都好说,可孩子呢?不管跟着哪一方,都不是健全的家庭。”
“陈同志,我们已经考虑好了。”没等李建华开口,麦穗便抢先说道:“我和李建华的感情已经破裂,既然他爱上了女知青,那我就成全他。那女知青说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这是怎么回事?”陈同志吃惊地看着李建华:“不是说性格不合吗?”
“你,你胡说什么?”李建华面露慌张,狠狠瞪了麦穗一眼。
“怎么,敢做不敢当吗?”麦穗本不想节外生枝,想尽快办了手续和李建华一刀两断。可她实在是为原身不值,看不惯李建华这既当又立的嘴脸。
“你们的情况有些特殊,这手续我不能为你们办了。像你们这种情况,我必须要实地调查一下,才决定准不准你们离婚。”
麦穗顿时慌了,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陈同志,麻烦您给我们办手续吧。就算他回心转意,我也不想要他了。这出了轨的男人就是一坨屎,我要是不把这坨屎铲了扔了,我怕熏着我自己了。”
“麦穗!”李建华怒瞪着麦穗,大有一副吃了她的架势。
“你喊什么喊!”没等麦穗发作,陈同志已经先发作了:“麦穗同志说的可是真的?”
说实话,麦穗的话陈同志已经信了大半。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个女人在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的情况下还要离婚。
“陈同志,你别听麦穗胡说,我和苏知青之间的事情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李建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救了苏知青,苏知青很感激我,时不时的到家里来看我,问家里有没有什么活要她帮忙。这本来没什么,是麦穗小心眼,非说苏知青没安好心,对苏知青甩脸子不说,还非说我们俩之间不清不白。时间长了,苏知青的名声坏了,我不得不………”
“呵呵!”麦穗忍不住呵呵两声。
这下,别说麦穗了,连陈同志都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麦穗“啪啪啪”鼓了几下掌,在陈同志和李建华讶异的目光中,轻嗤道:“好一对既当表子又树牌坊的恩爱情侣啊。”
见李建华瞪过来,麦穗直接瞪了回去:“苏若兮感激你?感激你就要半夜三更找你帮忙送她去医院吗?知青点好几个男知青呢,为什么她不找那些和她住在一个院子的男知青,非要舍近求远地找你一个有妇之夫?感激你就要半夜三更找你帮着找人吗?知青点的人是摆设吗?感激你就要跑到家里来刺激我,说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不道德的吗?我小心眼?我要是小心眼,早就给苏若兮一巴掌了,问问她为什么半夜三更找别人的丈夫?她苏若兮的名声坏了,你不得不对她负责任,她的名声难道不是她自己败坏掉的吗?”
在麦穗一连串的追问声中,李建华的眸子渐渐暗淡下来,想要辩解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陈同志,您看,都这样了,我们的婚姻实在是没有调节的必要了,为了双方都好,请您让我们离婚吧。”麦穗说了这么多,心里畅快了许多。冷静下来后,便催着陈同志为她办手续。
“好吧,这手续我替你们办。但李建华作为过错方,在财产分割上要做出让步。”陈同志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女同志是真的看不上这个男人了,迫不及待的想离婚。
也是,换了她,她也要离婚。这女同志说的对,这男的就是当表子还树牌坊。
“家里的存款归她,我们住的房子归她,三个孩子也归她,我一个月一共给三个孩子二十块钱抚养费,我净身出户。”李建华一副爽快的模样。
看见没有,麦穗都没提孩子抚养费的事,还是自己主动提的。
“等等,别说的这么好听,你可不是净身出户。”麦穗偏不给李建华表现自己大度的机会:“你现在骑的自行车买了才两年,买的时候是165块钱,加上自行车票。还有,去年国庆节你提出离婚后,工资和各种票就不交给我了。至于你花在谁身上了,你心里清楚。这是我们的共同财产,你花在了苏若兮身上,就是你转移婚内财产。你一个月六十四块五,半年就是387块钱,加上自行车,这就是五百多,还有这半年的各种票。而我手里的存款只有九百多,不说抚养三个孩子的花销和付出的心血,但看钱财分配,算下来我并没有比你多多少。而我以后要抚养三个孩子,房子归我天经地义。长远了看,还是你占便宜了。”
麦穗的话不紧不慢、有理有据,说的李建华哑口无言,听的陈同志都想为她鼓掌了。
见麦穗态度坚决,陈同志放弃了劝说:“行,既然你们双方的离婚意愿都很坚决,在孩子抚养和财产分割上也没分歧,那我就给你们办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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