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装着颗柠檬,周绎北打开包,明亮的柠檬与随手摘下的钻石项链依偎在一起,有香味的闪亮。
拿出柠檬,放在桌上,周绎北也俯下身趴在桌上,伸手戳了戳那颗柠檬,酸涩的黄色实心橄榄球笨拙地翻滚一圈后停下。
西沉的太阳恋恋不舍地幻化成手心中的汗珠,在夏季换了种简单方式存在。
周绎北起身,拿着那颗柠檬下楼,接了半杯水,打开冰箱,用冰块填满杯子。拿起刀,将那颗柠檬对半切开,一半扔进杯中,另一半随手扔出窗外,在花园的湿润土壤里着陆。
杯壁上留下不完全的湿润指纹,而半颗太阳在水中惬意地沉浮,与透亮冰块碰撞,摇摇晃晃,十七岁夏天。
拿起杯子,周绎北仰头痛快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呼出口气,这颗柠檬果然成熟了。
酸透了。
晚上黎蔓打来电话邀功:“北北,我一个下午就已经给你要到江岭电话了!”
“嗯?”周绎北郁闷。
“我一打开明才论坛就看到一大堆人匿名投稿说想要那天下午高二表彰大会上领奖学金的那个帅哥的联系方式了!”黎蔓语气夸张,“天,好多人评论,消息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齐全,社交软件联系方式不说,没连座机也有,我就全帮你记下来了。”
“嗯。”周绎北硬着头皮只好吃下再一个冲动的亏,“只给我座机电话就好了。”
“好的!”
“还是谢谢你啦,明天请你吃下午茶。”周绎北郁闷,语气也连带着像猫尾巴一样柔软地耷拉下来。
于是一串无序随机排列的数字在手机屏幕上停留。
咬咬牙,心中无限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但是总要面对的,周绎北闭着眼一狠心,拨通电话。
心脏伴随着手机里扬声器播放出的“嘟嘟”声跳动,然后又随一段忙音而恢复冷静。
幸好没接电话,周绎北刚放下手机暗自庆幸,手机却又不合时宜地响起。
屏幕亮起,映亮周绎北苦大仇深的脸,叹了叹气,还是接起。
“喂?”
一个男声,莫名熟悉。
对面的夜应该很静,不然怎么还能听到细细碎碎的蝉鸣。
周绎北抿着唇,手心微微湿润,脑袋里疯狂打着稿,实在后悔自己毫无防备,也无能地埋怨耳畔聒噪的蝉鸣扰乱心绪。
男声语气轻缓,淡淡地问,“有事吗?”语气却没有任何不耐。
呼气,将乱七八糟的心绪打包丢弃,埋怨自己耐不住性子还是太冲动了,刚想扯一个瘪嘴的什么理由装作打错电话糊弄过去,周绎北眼神恰巧捕捉住一旁摊开的琴谱与倚在一旁的安静的大提琴。
眨眨眼,将手机免提外放放在一旁,周绎北起身接过大提琴,拿起琴弦,垂下脸,隔绝了蝉鸣声与少年呼吸声,手指轻按琴弦,手臂拉动柔和的弧度。
肌肉记忆带来的流畅与自然松弛的心绪。
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前奏曲。
电话中仍是安静,若不是显示着还在通话中的页面,周绎北都怀疑是不是被挂电话了。
收好大提琴,周绎北抿着唇,心中埋怨自己一时脑热,后知后觉地感觉有点丢脸,耳尖发红。
“好像,最后一小节音准有点跑了?”
电话那端终于开口,但没想到却是这种应答,语气毫无波澜,甚至是很客观的冷静。
周绎北耳朵更热了,“哦!要你管啊!”但是仍是嘴硬。
然后大小姐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气,都拉下面子给你拉琴了怎么还挑三拣四的!然后毫无头绪挂断电话。
手机发烫,脸也发烫,周绎北气恼自己技术不精,也讨厌电话里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哦,江岭。
真没礼貌!烦死了!这种人怎么找得到女朋友啊!
……
应洵关上纱窗,隔绝纷纷扰扰的蚊虫,起身,顺手带走窗沿上的杯子,只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圆形水印,一轮满月。
只留了盏灯,昏黄色的光照不亮许多心绪。
应洵倚在窗边,蝉叫蛙鸣,隔壁小楼夫妻拌嘴声,对街三两小孩嬉笑玩闹声…
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需要遥望才能瞥见其中悲欢,市井小巷俗气的烟火气息来者不拒,就连被放逐的他也能被包容。
手机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接起。
张远潮咋咋呼呼道:“洵哥!你这次颁奖仪式可又出了名了!”
“怎么了。”一如既往地不甚关心,但他仍是配合道。
张远潮继续热情道:“都一个月了,我看论坛上还好多人前仆后继地要你联系方式来着,你各种信息都被扒得一干二净了!咱洵哥就是宝刀未老,杀伤力还是百分百啊!”
开玩笑道:“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啦。”然后应洵不太放心地吩咐道,“还有,那些联系方式麻烦你帮我删掉。”
“那还用你说,我看到就马上让人给删了!咱高岭之花洵哥可不能随随便便被染指!”张远潮说得大义凛然。
“去你的。”应洵轻骂一声,却没有多少认真神色,虎牙偷偷露出来。
“洵哥,你现在怎么一个人搬去住了?”张远潮好奇发问,“要不是我今天突然想去你家找你玩,向阿姨告诉我,不然我还不知道呢!”
“高三了,住这里比较安静,比较适合学习;而且离学校也近,减少通勤时间。”应洵关上阳台的灯,摸黑走进卧室,情绪隐在夜里,随手将玻璃杯放在门旁胡桃木置物架上,没开灯,借着澄澈月光打开cd机,随手翻找着有些落灰的唱片。
“那你现在一个人吃喝咋办?阿姨去照顾你吗?”张远潮语气大大咧咧。
“我自己可以解决的,”应洵抽出一张唱片,语气与脸色一样淡,“我妈怀孕了,来回跑不太方便,而且我比较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一个人住,听着就好爽!”张远潮忍不住羡慕,“我明天跟我爸说一下!看能不能也在你旁边也找个房子,我也想开启快乐独居生活!”语气是无限向往。
“你可不要白日做梦了,在家就三天两头闯祸了,张叔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住。”应洵言简意赅地戳破张远潮不切实际的想法。
“明天再过来玩吧!”应洵扯开话题,以免张远潮继续在独居上纠结。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应洵安上CD,打开电源,在电话挂断前突然想起,“哦,远潮,可以麻烦你顺便帮我带些树苗花卉吗,比如柠檬树?”
……
周绎北躺在床上好几次忍不住拿起手机想再给他打过去理论清楚:她明明只是弦按的有点紧,才没有跑调!
就像一杯橘子汁翻倒在新买的白衬衫上,有些酸,有些涩,洗不掉的气味与橙色斑点,格格不入,却也让人难以释怀。
气滚滚地翻了好几个身,抱着个软乎乎的小猫抱枕,周绎北捧着手机,皱着眉,看着那七个数字的眼神比看数学题时还认真,哼了声,发旋处翘起几根不安分的头发,一只不怀好意的炸毛小猫。
然后一天奔波,慢一拍的困倦袭来,眼皮忍不住耷拉下来,手机自动锁屏,最后残留的界面是google搜索界面上停顿的一句“讓太陽與檸檬飽染我們的顏色”。
一大早被陈茴强拽起来吃早饭,周绎北睡眼惺忪坐在餐桌前,仰头一口气饮完一杯甜牛乳,还想赶紧回卧室再睡个回笼觉。
难得没有出差的周进带着老花镜看着手机,漫不经心说出的一句话却效果明显地让周绎北清醒过来。
“这老应这都五十多了,怎么突然冒出个二胎了?”
眼尾扬起,微微疑惑,周绎北眨眨眼睛,一脸好奇地等着周进再讲下去。
而周进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八卦发起人陈述完整的自觉,没头没脑地起了个引人好奇心的头就翻过一页报纸继续看起来。
幸好陈茴的八卦心适时发动,追问道:“向菀怀的还是哪里蹦出来的私生子啊?”
“怎么可能是私生子!老向那么正派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外面搞什么的。但老应和向菀都五十多了,怎么会想又生一个呢?应洵多优秀啊!我要是他们一个应洵就够指望的了。”周进也是满脸不理解,然后端起父亲架子语重心长地对周绎北道:“北北,你要是有人家应洵一半优秀就好了!高三了,也得收收心了,多向人家学一学!”
周绎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拖长了音懒懒散散地回了句“想指望我,那你还是和我妈再生个二胎比较保险。”然后便自顾自走上楼。
周进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陈茴只得在旁边劝慰道:“孩子都长大了,不要老是拿她跟别人比!要是我天天拿你跟老应比你什么想法!”
天天应洵来应洵去,真烦。
就他最优秀是吧。
周绎北叹了口气,心气不顺,只直直砸在柔软的床上,还是睡觉吧,梦里不是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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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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