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宠物坟场01

2007年11月27日,加利福尼亚州圣克鲁斯县医院。

在手术室开门前几分钟,杰夫忽然感受到一缕凉意,游蛇似的在后背乱窜,又像是死人的指尖轻轻抚上了他的脊椎,冷得刺骨。

死了。

这个词出现得很自然,如同上帝出于怜悯而下达的旨意,只为了让他的信徒不再煎熬等待。杰夫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他死了。

手术室里的那个人终于不再担忧疼痛与死亡的侵袭,他闭上了眼,可以尽情地享受死亡的美好。

只有活着的人才会有理由将死亡视为仇敌,一位随时会剥夺他们美好生活的仇敌,并衷心地为不知道哪一天会降临的敌人而忧心忡忡。

但是手术室里的人不一样,他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他不会再畏惧疼痛和死亡这两个敌人了,也许他们会成为朋友——

所以死亡看似带走了他,实际上是他战胜了死亡。

吱嘎一声,杰夫的沉思被打断,他看着打开的手术室大门,医生、器械护士、麻醉师、巡回护士纷纷走出来,黑压压的人群让他看不清手术室内的情景。

“也许他们是故意的,或者应该称做好意?”杰夫心里想着,从等候椅上站起身,他明白自己几分钟前的预感正在变为现实。

他静静地站着,走廊的灯光落到他面庞,落在乌黑的眉毛、略薄的嘴唇、英俊非凡的脸部线条上。健康俊俏的青年人总是招人喜欢的,医生护士们投来的怜悯目光更为真诚了。经过时,他们拍了拍杰夫的肩膀。

“实际上大可不必这样,”杰夫冷静地思考道,“我足够理智。”

死亡是杰夫察觉到的既定事实了,但是它还没有被医生宣之于口,杰夫便等待着。

人的死也是要有一套流程的,最正规的是先由专业人士下发死亡告知,于是在亲人心里死者第一次死去。

以往总有病人家属不死心,期待着奇迹的发生。杰夫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哪怕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朋友、家人被刀捅穿了肚子,五脏跟放进了搅拌机里捣过一样;或者,脑袋破了个洞,白的、黄的液体如同打翻了的酱汁流得到处都是......他们还是不死心。

医生这个时候仿佛成了上帝,出口成真,拥有宣判一个人是否死亡的能力。只要他说,“他可真是命大,脑袋破了个洞,我们还是抢救成功了!”

会信的。杰夫无数次感知到这点。

最后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是主刀医生,布达·詹姆斯。他耷拉着脑袋,还没走到杰夫面前,就试图用镇定又带着一丝同情的语气宣布,然而声音里更多的是麻木,和他疲惫发红的眼睛很衬。医生说:

“很遗憾,我们已经尽力了......杰夫!?”

视线落到死者的亲属上,医生面容不复倦怠,平淡的语调陡然起伏。

“是我,布达。”杰夫点头。

布达话音里的同情变得真切:“很抱歉,我的好友,不过蔡斯·马修斯先生是笑着离开的,他离开得没有痛苦。这并不是宽慰你的话,是我基于医生理性的判断,你见着了也会这么说。”

布达和杰夫是大学好友,但是他从没见过杰夫的父亲,杰夫和父亲的关系一般,甚至不如杰夫早逝的母亲那般深厚。哪里想到,第一次见好友的父亲,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知道的,布达,谢谢你了。”

多年前蔡斯的头受了伤,这让他每逢寒冬阴雨,都会头疼不已。病痛折磨着这个斯文的男人,本来就略微秃顶的头发掉得更凶了。假日从寄宿学校回家的杰夫,准不会意外地看到洗浴间一大把的短头发。从那个时候起,杰夫意识到了同母亲蕾尼不一样的死法——

死亡在一点一点夺走亲人的生命力,谁都毫无办法,除了耶稣基督。可是基督耶稣不可能像复活拉撒路那样,在急救室里呼喊:“蔡斯·马修斯,出来。”

所以他的父亲必定死去。

“汤姆没来吗?”布达问道,口吻却并不意外。

“他知道这件事儿后,病又发作了,我喂他喝了药,他需要休息。”

想到汤姆的病,杰夫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刚才漫长的等待都没有让他这么烦躁。那股凉意似乎又来了,杰夫忍不住怒目,死亡带走了他的一位亲人,还想带走他另一位亲人吗!

布达叹了口气,给了杰夫一个拥抱后,步履匆匆地离开。杰夫重新坐回等候椅,准确的说,是跌坐回去。手摸到了等候椅的钢板,熟悉的冰冷,把他迟钝的思绪一下拉回多年前。

杰夫是在94年转学来到圣克鲁斯县的寄宿中学,那时候的他刚经历了母亲蕾尼死亡、复生、再次死亡的打击,还有绿洛镇的好友德鲁一家的去世,年仅十三岁的他怎么能不悲痛?

汤姆就是在这时出现了。他们即是同班同学又是宿舍室友,汤姆性子和善,招人喜欢,和谁都能说上话。杰夫总是很难对这类人竖起心防,久而久之,他们的关系自然亲厚非凡。

想到这,一个问题仿佛灵光乍现,突然窜进他的大脑——

什么时候兄弟情开始变质的呢?

杰夫像水手寻找灯塔、辨明航线那样梳理记忆,试图找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是他们从中学开始就亲密无间,吃住同行?

是他们一起观看《Rent》时情不自禁的欢呼和热吻?

还是,每次带着汤姆回家,父亲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或者,早在他因为汤姆的病而选择走上医生的路时?

从中学寄宿到大学租房,哪怕是工作了,两人都不曾分离,最后走在一起似乎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儿。

杰夫现在还能回想起1996年,他们看到《吉屋出租》安吉拉的死,汤姆突然哭了起来。哭声不大,泪水从眼眶里一滴滴滤出,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控制了他的泪腺,以至于汤姆意识到自己的哭泣后,声音夹杂着几丝恐惧,喃喃道:

“喔,我哭了吗?”

杰夫抚摸上汤姆面颊,担忧地捧着,指尖小心地抹去泪,郑重其事地承诺:“你就是我的安吉拉,但我不会是克林斯。”

某个阴暗、可怕的地方在大脑里闪现,速度非常快,但杰夫的潜意识已经捕捉到,让他鬼使神差加上一句,“我不会让你死去,绝对不会。”

杰夫话语里的坚定不但没有起安慰作用,反倒吓坏了汤姆。汤姆眼泪不掉了,他惊慌失措地揉着杰夫的脸颊,咕哝道:“厄运厄运快走开。”

“唔你做什么?”

面庞作乱的手,害得杰夫口齿不清。汤姆被逗笑了,眼睛弯出一轮月亮。他解释说:

“你刚才好吓人,像是被魇住了似的,面无表情,瞳孔里也没有反光,我很害怕。”

我刚才是这样的吗?杰夫在心里质疑自己,也问出了声。他以为他刚才脸上全是忧虑,然而汤姆点头得毫不迟疑。杰夫确认了汤姆表情没有芥蒂后,才松了口气,“抱歉......”

“我说,两位小情侣,”同样俊秀的面孔,让观众们对他两的容忍度一再拔高,直到忍无可忍,低声呵斥到,“打情骂俏可以回你们被窝去。”

汤姆和杰夫腾地收回捧着彼此面庞的手,不再说话,他们脖子、脸颊、耳朵全都红了。想要否认,但意识到演出还在进行着,那位观众并不会因为他们纠正的错误而感到高兴,就老老实实闭嘴了。

沉默的两人对视,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为了不打扰到别人,又匆忙捂住对方的嘴。他们坐的毫无形象,倒在对方身上,手臂能感受到彼此胸腔的震动,热量仿佛也随之传递,于是两腮的红始终没有消下去。

他们没有意识到行为过了界,还在像好兄弟打闹那样拥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明明笑得也不畅快,但两人就是停不下来,以十六七岁少年拥有的旺盛精力而兴奋得不行。

“杰夫?”

“嗯。汤姆?”

“嗯。杰夫。”

“汤姆?”

……

少年们悄悄地出声。

随着音乐剧剧情的发展,悲伤像是越来越浓郁的乌云悬在舞台和观众席上空。杰夫和汤姆忍不住想做些什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是出于对刚才被呵斥的反抗,他们不安分地叫着对方,再兴致勃勃地回应。

一听到回答的声音,他们又忍不住兴高采烈起来,仿佛他们凭借这样的举动,战胜了舞台上的生离死别。

按照宝们的选择,宠物坟场,然后是血腥情人节。这几天看了《宠物坟场1、2》和斯蒂芬的原著,最后决定综合了下来写。先发一点点试试水。

这个篇章也许会比较狗血,风格可能会和斯蒂芬原著比较像(之前说的傻白甜人设当我没说过吧)(对手指)

我发现了一个保持更新的法子,那就是不勉强自己凑够3000字或者写满剧情点再发。宝们意下如何?

1:《圣经.约翰福音》里提到,耶稣为了使拉撒路死而复生,来到坟场,说:“拉撒路,出来。”拉撒路便活了过来,站到墓口。

2:《Rent/吉屋出租》,96年上演的音乐剧,讲述了纽约的一群年轻人的生活,以及他们与艾滋病之间的奋战。这群年轻人中有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者/变装皇后、瘾君子等。

(我看的是08年版本,宝们感兴趣也可以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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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宠物坟场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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