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至深秋,连日的晴天让空气干燥非常。
刚上完英语课的祝怀瑶回到办公室,赶紧拿起水杯喝一口菊花茶润喉。
干到几乎要冒烟的嗓子,被茶水润泽以后,总算缓解,祝怀瑶坐到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六中的氛围轻松,老师没课的时候,在办公室里干什么的都有,只要别声音太响影响教学就行。
但今天在办公室刷手机的老师们,表情都比较凝重。
祝怀瑶疑惑间,旁边的同事蹬着椅子滑了过来:“祝老师,听说今天那桩新闻没?”
“什么新闻?”祝怀瑶拿着水杯愣神,“又是学生?”
对老师而言,最大的新闻莫过于学生出事,一出事就要开会,加强学生思想教育。
六中还会想办法组织秋游之类,帮助学生放松压力。
出去游玩听着轻松,但要组织人手保证学生安全,教师们一刻都不敢放松,某种程度上,比开会还累。
“不不不,不是学生是成年人,听说之前在六中借读来着,算是六中的学生吧——群里发了链接。”
祝怀瑶听到“楚阳”这个名字,再度愣了会儿神
同事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诶,不过聊天记录太多了你可能翻不到,我私发给你。”
新闻链接随之出现在祝怀瑶的手机屏幕上,祝怀瑶点开链接,看到标题加粗的几个大字:本市富商之子轻生,令人扼腕!
“富商之子?”祝怀瑶轻声呢喃着重复这几个字。
“嗐,就是昇荣酒店老板的儿子。”同事直接给她剧透了标题党的新闻内容。
说到富商,本市的确有几个,单看标题猜不出是谁,可说昇荣酒店老板,众人心里多少就有些数了。
昇荣酒店是本市最大的酒店,在外地亦有连锁,酒店不仅承包宴请,宾馆的规模也是一流,上级视察都会在这家酒店下榻。
而且酒店和宾馆并不是老板名下最赚钱的生意,只不过昇荣酒店在众人心里尤为出名。
“老爸开着昇荣酒店,堪称出生在罗马,连这都想不通要轻生。”一名语文老师摇着头道:“有钱人的烦恼,果然不是我们能懂的。”
“心理专家分析,说是家庭教育缺失,他虽然是成年人,但心理方面根本没长大,所以在无法解决问题时,选择用这种方式来结束生命……”
“什么问题啊?”
“家庭,听说家庭很大问题,他爸爸出轨,家里闹离婚。”
“诶,那确实有点,好多学生未成年父母离婚了也没影响高考,他身为成年人……”
祝怀瑶没有参与讨论,静静地刷过昇荣酒店老板和妻子在警察局的视频。
昇荣酒店老板,姓楚。
那应该没错了。
这位老板的儿子,就是自己的高中同学楚阳。
说起这位高中同学,祝怀瑶的记忆也接近模糊,最清晰的印象,就是某次她在午睡时被对方打扰了睡眠。
本来学习压力就大,祝怀瑶当时只能忙里偷闲补个眠,但她感到一直有人在用什么东西挠她耳朵,她抬起头,却发现男生的脸直接怼到了她面前。
青春期男女生的敏感界限被突破,加之一丢丢起床气,祝怀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巴掌把男生的头推了过去:“你有病啊?!”
理智依旧控制着祝怀瑶的力道,所以当祝怀瑶收回手,发现手上沾染了些许血迹以后,愣住了。
祝怀瑶看看自己的手,再抬头看向对方。
不应该啊,就算她突然神力大涨一推就能给人造成伤害,那也应该是脖颈骨骼错位不该是后脑勺出血不是?
楚阳眼眸微垂,若无其事地转身就走。
“诶——”祝怀瑶没办法若无其事,赶忙叫住了他:“你怎么了?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
楚阳的表情冰冷,语气更是刺人:“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说完,楚阳把手揣进衣兜,吊儿郎当地走出教室。
祝怀瑶不可能不多管闲事,她再怎么说也是班长,于是她迅速去办公室找了班主任,告知班主任楚阳可能后脑勺受伤的事。
班主任听到这一消息,脸上就是一副心累的表情。
楚阳是借读的学生,本来六中就不需要管,毕竟成绩也不计入班级平均分。
可楚阳经常出事,班主任出于职业道德没办法袖手旁观,管了又会被教导主任提醒不要浪费教育资源。
教导主任相当经典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学生上面。”
班主任据理力争:“他后脑勺出血,虽然他是借读生,可如果他在学校出了事学校也要担责,我还是得去看看。”
教导主任被堵得没话说,只好随她去。
班主任没找到人,查监控时,才发现楚阳已经翻墙出了学校。
教导主任看着白墙上被楚阳踩出的黑脚印痛心疾首,并且以楚阳出了学校学校就不用担责为由,让班主任别再管楚阳的事。
从那天以后,楚阳就消失了一个月。
学生们都在猜,楚阳以后是不是就不来了?一学生感慨:班主任可算不用操心了啊。
不过楚阳最终还是来了学校,他回来那天,班主任特意找了校医前去检查楚阳后脑勺的伤是否愈合。
得到的结果自然是没什么大碍,毕竟一个月都没出事,真要有事也不可能全须全尾地来学校了。
学生们的小道消息最灵,瞬间就把楚阳后脑勺的伤给打听清楚:
“是他爸打的。”
“天呐,虎毒还不食子呢,干嘛下这么重的手?”
“他爸跟有狂躁症似的,一发火就抄东西打人,哦,只打家里人,打外人怕坐牢。”
“切,废物东西。”
“可不是。”
彼时的祝怀瑶在忙着写试卷,听到这些话,抬头望了一眼窗外。
楚阳也站在外面向教室里看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只交汇了极短的时间。
然后祝怀瑶继续低头写试卷,楚阳则继续垂着眼,把父亲怒声的训斥当耳旁风。
就像两条平行线,从此之后,再无交集。
祝怀瑶对楚阳的印象也就止于此。
她隐约记得,毕业时班主任让借读的几个学生都来一起拍毕业照,唯有楚阳没来。
学生们靠在班主任身边安慰:“老师你别管那人了,没良心的白眼狼。”
班主任无奈笑笑,坐到椅子上,和学生们拍完了毕业照。
即便缺了楚阳,也没人觉得不妥。
他本来就是不受欢迎的人。
祝怀瑶结束回忆,关闭手机屏幕,看了眼课表,开始备下节课的内容。
今天排课不多,但有一节晚自习,祝怀瑶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
家里开着灯,祝怀瑶在门外换鞋时,头也不抬地冲着屋里问丈夫周祎燃:“物业说明天发小礼物,我要看早自习,你有时间的话话是不是去领一下?”
“好。”周祎燃走过来接了她的包,轻声提醒:“家里有客人。”
“啊?”祝怀瑶诧异地问:“谁?”
祝怀瑶走入玄关,客厅里沙发上一对五十岁左右的夫妻已经站了起来,女方红肿着双眼,男方拿出烟点燃。
周祎燃先一步开口道:“不好意思,可以请你不要抽烟吗?”
祝怀瑶对着抽烟的男人嫌恶地皱眉,走去一旁把窗户开到最大。
男人尴尬地咳了一声,左右看了看。
周祎燃不抽烟,和祝怀瑶又是年轻夫妻,基本没什么会抽烟的长辈来往,所以家里从没备过烟灰缸。
找不到烟灰缸,男人只好把烟扔进了桌上的一次性纸杯里。
“到别人家里还抽烟,真有你的!”女方恼火地斥责了男方一句,却也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立马转头看向祝怀瑶:“不好意思祝老师,这么晚还来打搅——”
在今天以前,祝怀瑶如果在路上遇到这对夫妻或许根本认不出来,但今天看新闻时,她已经看到配图,唤醒了高中时期的记忆,足以认出他们是谁——
“我们是楚阳的爸爸妈妈。”女方衣着华贵,手里的提包亦价值非凡,她从包里拿出手机:“阳阳今天……不在了,我们向警察申请解锁了他的手机,想看看他是否还有遗愿,然后找到了这些,希望……你能看看。”
祝怀瑶本能地不想去接。
周祎燃揽住祝怀瑶的肩,手臂温柔有力,好似默默在给她传递着能量。
祝怀瑶回头看了眼周祎燃,触碰对方宽和的眼神,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你要是不想看就不看,我们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有周祎燃陪着,祝怀瑶倒没什么好怕,接过手机打开屏幕。
屏幕显示的是楚阳的个人空间,记载的全是青春期少年写下的随笔,类似日记——
[今天惹她生气,她发现我流血,问我要不要去看医生,我不该那样跟她说话,但我似乎也学不会该怎么好好说话]
[烦死,等回学校去给她道歉好了]
[我好像也不会道歉]
[道歉这种事,根本不是我能做出来的]
[幸好没去,她本来也不怎么在乎我]
[跟那个人在一起时,她更开心]
[我离她近了,就生气推我,同学开她和那个人的玩笑,她也无所谓]
[是啊,她不喜欢我]
[没人喜欢我]
[没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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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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