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纸人做好后温酒曾发了图片给无纠看，主要是为了给无纠长长见识，这种定制纸人不常见，这样的纸匠手艺更不常见，可谓是精细逼真，栩栩如生。
连头发都是精心修剪过的，乍一看还真以为是江少容本人，怪不得店老板的爷爷能被成为纸匠，短短两天就能做出如此精细的手工艺品，不愧是老纸匠。
温酒还顺便给无纠科普过，越逼真的纸人越容易招邪，纸人不轻易点睛的习俗就是这么来的，只有在烧去下面时才会临时点睛。
温酒给无纠看的图片上，替身纸人是没有点睛的。
而现在，无纠看到的纸人，眼睛两点漆墨，传神之极，好似下一秒就会扭头跟他打声招呼。
这明显是已经烧下去的，被偷了！
无纠学语言的补习班在青海湾附近，离璧珩的小卖部很近，一开始周末送他去补习班璧珩都是车接车送，这么久来无纠也认识路了，又近，无纠便争取到了自己上下学的权利。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辆异常显眼的大巴车停在非机动车道上，车里塞满了花花绿绿的各种纸扎品，有轿车，有别墅，还有猫屋。
江少容的替身纸人也在其中，就纹丝不动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被无纠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怪异的大巴车是个人都会好奇或忌讳地瞅两眼，路上行人匆匆，却没一个人注目。
因为正常人根本看不见这辆鬼大巴。
鬼大巴的车门开着，一个白衣男鬼正蹲在路边跟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说话。
那小孩儿也不是人，身上却没有阴气，长得玉雪可爱，穿着一件红色肚兜，满眼天真无邪。
无纠心里的正义感瞬间汹涌澎湃，他虽然没长在红旗下，但现在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这能忍？
这小偷碰上他算栽了，偷人家车子房子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拐带鬼儿童！
真是目无王法，胆大包天呐！
无纠立刻伸手去摸包里的都城隍印，准备给那白衣鬼一板砖，然后带着孩子就跑，再传信给方叔叔让他派阴差来没收赃物。
计划非常完美，只是无纠刚迈出一步，肩上就被搭上了一只温热的手。
无纠转头仰起脸，就看到薄唇勾着笑的若朝，他面上依旧戴着那副鲜红圆镜，竹杖叮当响。
“若朝？”无纠眼瞳绽出惊喜，“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抓小偷！你看他把江先生的替身都偷走了，现在还想拐带儿童呢！”
夜风拂开若朝的额发，露出一双折刀般修长剑眉，“小偷不止他一个，过去看看。”
说完若朝也不松手，还搭在无纠肩上，右手则以竹杖杵地，好似真是个盲人，拿无纠当导盲犬。
无纠原本想迅速冲上去给那白衣鬼一板砖的，现在也不好跑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路过，慢慢走过去。
走近了便听到白衣鬼不怀好意地跟肚兜小鬼说：“你看我的车这么大，哪里都能去，一定能带你找到你哥哥。”
肚兜小鬼满身灵气，完全不惧阴邪，只是太小了不懂得分辨，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花花绿绿的鬼大巴，奶声奶气道：“可是你认识我哥哥吗？我哥哥才刚出生，跟我长得肯定不像了。”
无纠完全听不懂这段话，什么叫你哥哥才刚出生？
“我肯定认识，反正一定会带你找到你哥哥。”白衣鬼猛拍胸脯打包票。
肚兜小鬼开心地笑起来，就要跟着上车了。
无纠急得快装不下去时，身后的若朝忽然出声，“公车来了吗？”
无纠眨眨眼，猛然间不知哪来的默契，指着鬼大巴直接问白衣鬼，“你这司机怎么把公交车停非机动车道啊？”
白衣鬼猛地被一个生人搭话还吓了一跳，茫然地指着自己，“你问我？”
“你不是司机吗？”无纠很理直气壮的样子。
白衣鬼懵逼了一会，忽然搓着手笑起来，还真装起了人，“是是是，我是新来的还不太熟悉路线，你们去哪啊？上车上车，不收你们车票！”
白衣鬼眼睛滴溜溜地在无纠和若朝身上欣喜打转，一个阳气低得能见鬼，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全都打包一块带走！
无纠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咯噔一声，真要上车啊？
想也知道这鬼大巴会开去哪，一会能回来吗？
那肚兜小鬼不知道是怕无纠还是若朝，偷偷躲在白衣鬼身后，只露出半个光溜溜的小屁股。
无纠只犹豫半秒，若朝搭在他身上的手就暗暗用了些力，推着无纠往前走。
无纠心想算了，既然这小偷是团伙作案，总得捣毁这个团伙，不然以后谁家烧点东西都被他们偷去，得有多少同类受害呀！
而且都城隍印他一直随身携带，今天若朝也在这里，到了阴间就是方叔叔的地盘，摇人更快！
无纠实在没什么需要怕的，不过上车后还是趁着有信号，迅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了清机爸爸报备行踪。
鬼大巴启动后不久，无纠都还没收到清机的回信，这信号就没了。
无纠：“……”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忐忑起来了，总觉得自己回家后会挨揍。
无纠和若朝并排坐着，白衣鬼假模假样地真充当起了司机，肚兜小鬼就黏在他身边，不知道在怕什么，一个劲儿往白衣鬼的怀里钻。
鬼大巴启动，冲进车流中。
无纠扭头打量，发现这鬼大巴也是纸扎的……
不知道是不是某个大巴司机去世后亲属给他烧了一辆下来，让他在阴间也能找个工作实现自我价值，结果让这小偷给顺走了，当成货车专门运送赃物。
无纠伸手摸了一下前面江少容的替身纸人，惊奇地发现居然是真人手感，只是没有那股热乎气。
这烧完也太逼真了，怪不得能把鬼给糊弄过去呢。
若朝静静的并不言语，目不斜视，装瞎装得很认真。
没一会车窗外的景色就变了，几分钟前还在闹市，周边的车流和灯火阑珊在不知不觉中随风消散，只剩下一望无尽的黑暗。
无纠误打误撞走过一段阴路，对眼前的黑暗极是熟悉，加上本来就知道这车会开去阴间，故而也没怎么受惊吓。
已经到了阴间，就不怕这两个生人跑掉了，白衣鬼怪笑一声，转头用冰凉黏腻的视线去看无纠，“现在才发现可晚了，不过你别怕，阳间可没有阴间好，到了咱们这儿既没有升学压力也没有就业压力，要什么有什么，保管让你乐不思蜀。”
无纠看了若朝一眼，这白衣鬼都摊牌了，他们应该不用继续装了吧？
“要什么有什么，是指要什么就去偷什么吗？”无纠怕有什么变故，站起来慢腾腾地把江少容的替身纸人拽回来抱着，免得毁坏了，不然江河蹲完大牢跑去掐死宋老板怎么办。
若朝低头看着无纠的动作，他认真地抱着替身纸人的样子，像个午夜被梦惊醒的孩童，抱着大玩偶试图重新入睡。
若朝无声地笑了笑。
白衣鬼这才发现，这两个生人未免过于淡定了点。
他不是第一次掳生人走，那些阳气弱的生人被迷后朦瞪瞪地上了车，发现不对劲儿就跟通了电一样吱哇乱叫，瑟瑟发抖，没有一个像这两人一样云淡风轻，还有胆气怼他一句的。
随后白衣鬼发现了若朝竹杖上的铜钱，轻蔑一笑，吹嘘道：“五帝钱在这儿可不管用。”
五帝钱分大五帝，小五帝，若朝竹杖上的铜钱刚好十个，可不就是五帝钱么。
生人佩戴五帝钱辟邪很常见，不过这五帝钱假的太多，光是大五帝就要集秦代半两钱、汗代五铢钱、唐代开元通宝、宋代宋元通宝、明代永乐通宝，混进一个假的就没用。
要是真大五帝钱，阴差都要退避三舍，更别说白衣鬼。
白衣鬼认定若朝的五帝钱是假的，十分得意地摇头晃脑，三寸长的舌头都甩了出来，“别说是五帝钱，你就是把都城隍大老爷的官印甩出来，咱都是不带怕的！”
无纠默默抱紧了替身纸人，眨眨眼，那什么，都城隍大老爷的官印就在他包里诶。
一时间无纠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很想把都城隍印掏出来往白衣鬼的脑门盖一下，看他是什么反应。
“还没到站吗？”若朝淡淡问道。
白衣鬼以为他们怕了，得意忘形，尤其是那个小的，抱着纸人直勾勾地看着他，刚才还牙尖嘴利地怼他呢，现在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你们倒是乖觉，资质不错，一会白小姐看不上你们，就留下给我当小弟。”白衣鬼一脸的快乐逍遥。
无纠哦了一声，心想他要是把这白衣鬼拖回家，说他给自己领养了个大哥，爸爸们可能真的会揍他一顿。
不多时黑暗中亮起了一些灯火，鬼大巴开近，无纠才看到是一片连在一起的阴宅。
只不过这些阴宅跟阳间的建筑规划不同，有四合院、大别墅、瓦房、洋楼，参差不齐，鬼气森森地透着诡异。
这全是偷来的吧！
大别墅门前还有个老太太在坚持不懈地冲里面叫骂：“一群丧良心的！抢我闺女给我的别墅，好意思亮这金银幡！这是我闺女给我的，还把我闺女吓病了，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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