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车,一阵风扫来,连打两个哆嗦,拉高衣链,用力裹紧帽子,戴着口罩的脸上只露出眼睛,推门走进店里,殷勤的店员迎上来,“美女你好,几位?”
我张眼一瞧,“02包厢的客人。”
“好,请随我来。”店员带我走进一道半圆形拱门,敞开的包厢门一眼瞧见了斜对面的男人。
他摘了口罩,面容一清二楚。
但就是那不经意间的一掠,推翻了我前面所有的论证。
这人长得跟我想象不一样。
是好看的,是一眼就让人很惊艳的那种好看。
他也看到了我,隔着门弯唇笑了一下。
嘴角自然上翘,典型的微笑唇,我对长得好看又是微笑唇的男人没有抵抗能力。
他的性格看起来没那么糟糕,至少懂得主动打招呼,当即我慌了下,好在有口罩遮着,迎视他轻点了下头以示礼貌。
“这包厢点好菜了吗?”我突然转头问店员。
店员显然一愣,“点过了已经,美女还要再加点么?”
“都点了什么?”我不想那么早进去独自面对他,那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好找法子先冷静一下。
“您要不先跟我过去看看?”店员问我。
我想也没想道:“好。”
于是我跟着店员回到了前厅,他点开电脑上帮我查看,问我还要加什么。
菜是男人点的,还算是会点菜的,有荤有素还有汤,选的都是大众口味,还有我爱吃的酸菜鱼,实在没什么可加的,我只好硬着头皮加了一份牛柳尖椒。
点完以后,店员问:“要饮料吗?
我最近在戒糖,回答道:“不用了,谢谢。”
再度重回包厢,我变得淡然了许多,神态自然向他点头致意,放下包,摘掉口罩,笑着道:“刚刚去看了看点的菜。”
他也笑笑道:“怕你吃不惯,我点得不多,你可以再加点几个。”
“点得挺好的,”我装作自然的样子看着他,“我就加了一个牛柳尖椒,能吃吧?”
“可以。”顿了顿,他道,“饮料等你过来点。”
我把选择权交给他,“你喝什么饮料?”
“我不喝,你喝什么就点什么。”
“我大方一笑,“正好我也不喝。”
“这样啊。”他又笑了。
我俩相视一笑,气氛轻松起来。
他确实是个话不多的人,而我这人的性格怎么说呢?
说我自闭的人有,说我活泼开朗宛如社牛的也大有人在,以前交往过的男朋友曾说我会调动气氛,有我在不可能冷场,典型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笑了笑没多解释。
社牛症纯属为了社交的必要性,就像现在,谁能想象这样的人实际是个社恐,两极化的性格在我身上矛盾却统一。
两个人总得有一个挑起话题。
我对他第一印象还不错,至少打消了我对他的刻板印象。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滔滔不绝,于是我主动挑起话题,他很配合,似乎也在努力地迎合着我。
他不是不会说话,和木讷更是搭不上边,甚至可以说,肚子里是很有墨水的,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我二嫂并不了解他。
只不过这样的人是不会主动搭话的,需要别人挑出话题,他会很认真的思考,然后回答,而不是带着敷衍的态度。
我喜欢这样认真态度的人,因为恰好我也是这样的人。
话题多半围绕着他的工作生活展开,一来我确实好奇,任何事都容易引起我的兴趣,只要是不知道的事,我都很想了解、想学习;二来,也是想通过他的谈吐和话题的展开,了解他的为人,哪怕不能知道全部,也能通过细节洞悉一二。
另外,让我对他产生好感的点在于,他的情绪很稳定。
并不是所有优秀的人都能做到情绪稳定,但是优秀的人一定是情绪稳定的,也是我正在努力的方向。
我察觉到时间已近八点,问他:“晚上你还要回去吗?”
“回去。”
“开车回去多长时间?”
他笑了笑,“一小时多点。”
我算了下时间,“你到家也得九点了。”
但我不舍得这么早就放他走,还想聊会儿,便主动问,“我带你去附近逛一下吧,你来过绍兴吗?”
“读书的时候来玩过几次,工作以后就很难抽出时间了。”他笑道。
他是真的蛮喜欢笑的,我是真的对他的笑容没有任何抵抗力。
我说话的时候尽量看着他的眼睛,坦诚又真挚,“想去沈园吗?”
“好呀。”他说。
我俩迅速拿起各自的包撤离饭店。
户外冷,我没戴帽子,双手抄着羽绒衣口袋走在前面,他结完账走出来,我突然莫名地想到,今天穿了两条打底裤,会不会显得腿粗啊。
沈园去过很多次,从来没有一次是晚上去的,最喜欢在那看戏,泡一壶茶,一坐就大半天。
夜晚的沈园别样热闹,早听说每逢佳节这里会开展很多活动,久闻不如亲鉴,于是我俩来到了大名鼎鼎的沈园。
由于疫情,沈园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戏台下面零零落落坐着游客,在初春夜晚的冷风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听过唐婉和陆游的故事吗?”走在还未完全开春的园子里,我突然问他。
“以前读书的时候听老师讲过一些,印象不是太深了。”
“那我给你讲讲吧,帮你回忆一下,”我往前走了几步,面朝他倒退着走,给他讲起了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讲到最后,我俩走到当年陆游题诗的石碑前,“这个园子就是为了纪念他俩的,现在成了爱情的圣地,不过……”我停了停,“不可否认陆游是伟大的诗人,极具爱国精神,但在感情上,他表现的像个渣男,我并不认为他们的爱情唯美。”
“倒是唐婉的第二任丈夫,赵士程,才是真男人。”
我看向他,不远处灯光闪烁,望着他浅浅笑着。
我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讨论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但也许在我内心深处,并没有全然把他当成一个相亲对象看待,更多的是一个可以倾诉和探讨各种问题的朋友吧。
在这个世界上,能遇到一个畅所欲言的人,太难得。
更别说他这样,第一天见面就有这般的默契。
你所有的话他都认真听着,认真给予回复,什么都可以聊,海阔天空,完完全全能接住你抛出去的梗,而你也清楚地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如获至宝般珍贵。
就在我以为他一定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不会给我任何答复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无奈之处,我们不能用现代人的角度去判断那个时代,陆游做过努力,和母亲抗衡,和那个时代的封建礼数抗衡,和命运抗衡,只不过他失败了,人这一辈子不是只有爱情的,他也有他的无奈。”
说完,见我怔然。
他解释道:“我这人不善表达,就是针对你的看法提出一点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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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后,风云涌动的平城流出一桩轶事。
一来历不明的女孩儿一夜之间成了宋太太的座上宾。
老太太九十五岁寿宴当晚高朋满座。席间,知名富商大贾为得戴先生青眼,喊其女眷展示琴艺。
宋太太靠着软榻,眼也没抬,招手对坐在旁边揉腿的茉莉说:“你去弹一首霓裳吧。”
女孩低眉顺目走到琴前端坐下,指尖跳跃。
《霓裳》一响,举座皆寂。
戴先生在宋太太生日宴上得一密友的事迹,不久之后人尽皆知,却又有人说那是他的远房侄女,一时之间猜疑种种。
逢人提起茉莉,那双平素沉静的眼眸罕见浮动微光,含着浅淡笑意,称她为“小朋友”。
后来也听说,向来低调不留把柄的戴先生,在那个特殊时期,为博美人一笑,不惜斥巨资建造一座游乐园,只为弥补她幼年时的缺憾。
传闻中阴狠冷漠的戴先生,将他一生全部柔情都给了他的小朋友。
却在最后,由他亲手将她秘密送出国去。
*
飞机驶离平城,两万英尺的高空之上,茉莉打开他委托人送来的信笺。
劲瘦锋利的笔迹写着“珍重”两个字。
夹在书信里的还有一朵被压扁了的曼珠沙华。
红色彼岸花,送给抵达不了的恋人。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信纸上,她仿佛看到当年初遇之时,西城妙音寺白塔下,少女眉眼灿灿,天真烂漫。
“听闻白塔寺许愿最灵,往后每年初一我都来敬香,请菩萨保佑先生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戴远知。
**
茉莉离开的第二年冬,戴远知在一本旧书里翻到一朵小小的干枯了的茉莉花,附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娟秀的字迹:赠君茉莉,愿君莫离。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茉莉接到一个跨国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却熟悉。
她知道他打出这个电话来有多难,忍着哽咽,安静听他说道:“你的嫁妆,老太太那有一份,我也备了一份。”
茉莉潸然泪下:“所以你不要我了吗?”
戴远知沉吟片刻,说:“原本这些都是要归你的。”
“那现在呢?”
现在。
他停了稍许,和外面的风声一起落进她耳里:“愿意再多等我两年吗?应你的事我不食言,竭尽全力排除万难。”
「她是不可得爱人,是他一生奢求。」
注:年龄差10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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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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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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