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她后悔那时没藏上几本,能留给他,要他多多读书,希望他能和她一样读完大学。

每当她说起家庭都会打住,不再往下,她的表情麻木又后悔,如果她那天从图书馆出来没走那条夜里该多好。

她的里衣里藏着谁也不知道的一张巴掌大的纸,她偶尔偷偷翻看,想念回不去的故乡。

村里知晓她学历又不想家里女娃娃读书的人,常以她为反面例子,告诉孩子,多读书没有用。

像她那么高的学历不照样赚不到钱,不照样枉费父母的心血、丢父母的脸,不照样是个傻子,不照样嫁给个犯人,还不如一门心思多想想怎么长大嫁个好人家。

朝朝回村时听见过几次,但小杨对于人读书也有很不同的见解,说出去只会被当做她的疯言疯语。

她说读书并非为自我意愿之外的世界服务,而是为充实自己的精神世界,从而有勇气去认识自我,接受多样不符合当时观念的世界。

所以她希望朝朝遭困境时,能从书中短短数页他人的人生找到自己存在的答案,能把失败看待很轻,哪怕一无所有,唯独不要被打倒,人活着一定会有绝地逢生的机会。

但她也常面对着墙壁看着皲裂粗糙的双手,怀念以前白嫩只握笔杆的手,念念叨叨说着,这是黄昏的太阳,我却把他当成了黎明的曙光。

而后她常说,我的生命落如朝阳。

她的话比时畔的话还要难懂,朝朝很多时候都一知半解。

但他唯独记得哥哥没时间回来,把要给妈妈买药的钱给奶奶却被她私自拿去还债以后,妈妈意识到清醒时间变短,多次嘱咐他,一定要帮她拿药。

她要离开,去哪她不知道,家在哪也不清楚,但她也坚决要走。

朝朝问过她为什么,她要离开他了吗,万一走不掉会不会像以前那么痛。

她对着日复一日的墙壁却像在眺望远方,说着,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家,她也有妈妈,她的妈妈也会很想她。

所以她不会被打倒,遭受千万倍的折磨,只会让她坚定不放弃机会和希望。

朝朝曾睡在她的怀着,听她轻而柔和的说:“朝朝,你虽然是我的孩子,但我不爱你,可我也没有对不起你,我在追求自己该有的自由,只是没有能力带你走。”

“我也不会带你走,我不是伟大的母亲,伟大意味着牺牲,不该拿来形容妈妈,也不该来形容我,我本身就是一个自由的人,不该受任何的拖累。”

“我希望你长大以后也会这么做,不要被困在这里,被困住一生。”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朝朝永远记得她痛苦的泪。

所以他不愿她在留在这里,哪怕再也看不见她,再也没有妈妈。

深夜,朝朝偷偷拿走了大奶奶放在盒子里的钥匙,打开了锁链,从门缝中看着妈妈的身影一瘸一拐毫无停留的离去。

走后的一天她没有回来,朝朝想她应该已经顺利离开了这里,安心的同时也带着失去妈妈的伤感。

但走后的第三天,嘴里仍旧骂着小杨的刘桂花打开了被敲响的木门,门外是好心的警察,他们把走失的她送了回来。

她面部青肿,神志不清,身上本就脏的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终归没走出这里。

朝朝看见奶奶再次把沉重的镣铐锁上她的脚上,像在锁逃出圈里的一只羊。

他等奶奶离开,偷偷靠近妈妈,才发现她又回到从前,变得不仅不认识他,只是掀开布帘都好捂着头躺在地上大喊大叫。

她的情况远比之前要严重得多,不再是简单的药物所能控制。

朝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天回家,奶奶指骂着地上单手捂着脸眼珠乱斜的小杨,说她不要脸,跑出去就为了找男人,还怀了野种。

刘桂花为这事焦头烂额,才几天嘴边就起了几个大泡,传出去不得被村里的唾沫淹死。

她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得花点钱找村里医生拿点便宜的药赶紧给流掉。

村里的医生本来不管这事,但架不住刘桂花装病打电话,医生来了她死乞白赖,又要下跪又是哭诉家里的情况。

说着:“你就别当她是个人,肚子里的东西随便给弄掉就行了。”

医生没办法,拿张纸笔写了个不伦不类的免责书,让她摁上红手印才给绊了点药。

但药是弄好了,两个人一人抓着小杨一个胳膊,硬是喂不进去药。

她人虽然不清醒,但本性保护着肚子里的孩子,怎么都不肯喝。

刘桂花不跟她墨迹,下狠劲捏着她的嘴往里灌,灌不成还想让医生给弄点迷晕人的药。

朝朝放学回来,一进门就听见妈妈极为怨恨的悲号声。

他丢下书包飞快掀开布帘,眼前的妈妈被强行摁住,咬着嘴不肯喝药导致嘴边出了圈血的一幕,深深刺入他的眼。

朝朝不顾一切冲上前,打翻了妈妈嘴边的药碗,犹如毛未长全的幼崽护母鸡,挡在妈妈身前,推开了医生,凶戾地瞪着两人。

他不清楚地上那一地黑乎乎的汤药是什么东西,但妈妈捂紧的肚子让他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不管奶奶怎么掐他,骂着他,让他走一边去,他都半步不肯退让,他不可能对妈妈凄苦的表情视而不见。

妈妈仿佛感受到了,没再他靠近时有多抗拒,躲在他的身后缩着身体,两手好好护着小腹。

刘桂花都拿他狼崽似的眼神没办法,医生更没主意,药也洒了,他说着还有下一家要出诊走了。

朝朝一连好几天不敢走开,生怕他一离开妈妈的视线,奶奶就要给她灌药,他很怕哪一天回来,一碗药下去,孩子和妈妈都会倒在血泊中。

刘桂花见他这样,从不和他讲道理的人也和他说着大道理,“你咋就这么迷着,跟你说多少遍这是野种留不得,不是咱们朝家的种,传出去咱家谁都要被唾沫淹死,你晓不晓得。”

朝朝对于伦理、生命、生死的概念都还很浅,虽然明白不了她的顾虑,但他接受不了她随意替妈妈做决定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比丢掉小黑还要随便。

他还要上学,学校不能总是请假,又快要寒假前的期末考,他不能每天寸步不离守着妈妈,奶奶也不可能带妈妈去正规的医生打胎,更不会顾妈妈的死活。

他很怕,每天都过得担惊受怕,怕失去,尽管他本身拥有的就少得可怜。

时间一天天过去,妈妈的肚子也愈来愈大,朝朝不知道自己做的阻拦对还是不对,到底该生还是不该生是个很大的问题。

四五月时,刘桂花打听来小杨肚子里是女孩,又一时没再提打胎的事,朝朝反而更加不安起来,上学也是心神不宁,也担心奶奶哪一天来个出其不意。

他最终还没忍住,知道时畔高三每天很忙,原本不想耽误他的时间,但事关人命,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摸到奶奶的手机打电话问时畔。

电话拨通时,朝朝听见手机那边声音比较吵,像是在外边,他抿了抿唇,说:“哥,我有事想问问你。”

“嗯,我听着。”时畔刚下补习班的电梯,起脚绕过闹区,停在安静的角落听电话,和缓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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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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