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就生怕别人听不见,手里的菜甩筐里,“怕什么,我还怕得罪她家人,我就看不起这种没情义的东西……”
时畔帽檐下的眼望着地上跟他走的影子,原来这就是妈妈回来什么都不跟他说的原因,朝朝的爷爷是把他爸妈送出这里的人。
这让他最近想帮朝朝的心有些可笑,如果他们所说是真,那他和爸妈才是那个被帮者,享受着本该属于他们的条件。
他疾步走回家,迫切想问清楚,到底是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可刚进厨房,他还没说话,代芳拿过他手里的酱油,看着一锅好菜,满意笑道:“我专门去街上买的土鸡,炖的土鸡烧芋头给你补身体,最近做试卷肯定是累了,妈妈给你好好补补。”
时畔突然就不知他站在什么立场去指责他的妈妈,最初的愤愤减退,他冷静下来道:“妈,你跟我爸是不是大爷爷资助读得书。”
代芳筷子来回搅拌锅里的鸡肉,像没听见,酱油入味,她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放碗里,招呼他,“来尝尝咸淡咋样。”
时畔没动,继续问:“是不是,从小学一直供读你和爸爸到大学。”
代芳把手里的筷子和碗一块塞给他,等他尝了味,接过碗说:“你从哪听的?”
时畔没说是二婶,只说:“回来的路上,不认识。”
代芳没吭声,厨房里只有煤气煮菜的沸腾声,她像在等菜最后闷煮的几分钟,弯腰拿盘子,“没供到大学,小学到高中,你别听村里人瞎说这那的,她们闲的整天就会嚼舌根,我跟你爸这些年也没少照顾你大奶奶家。”
“朝朝读书……”
他还没说完,代芳意想不到他会往这方面提,立即打断他,“家里供你一个读书开销都不够还管他读不读书,她们自己家的事自己会看着办,用得着你一个小孩子操心这么多,端菜吃饭。”
代芳把烧好的菜塞他手里,硬推他上楼。
时畔的心愈发往下沉,他脚踩在三层楼梯,捏紧瓷盘,回头道:“妈,朝朝又被锁了,最起码我们要去问清楚,大奶奶为什么锁朝朝,解决这个问题。”
代芳的声音和厨房的热气一起传出来,“你不让锁,你大奶奶不当回事去说多少遍都没用,尽做没用的事,暑假过去你一走还能看到她锁没锁,天天白费心。”
“那也比没做好。”
不知道那句话触到代芳的弦,她重重放下筷子,道:“说多少遍不关我们的事,你听不懂是吧?”
时畔遽然三两步下楼,看她道:“不关我们的事,那你送那么多东西去是干什么,得奖用?”
代芳把炒菜锅弄得砰砰作响,看起来很忙碌。
时畔静默,语气没再那么呛,试图说服她:“妈,他是大爷爷的孙子,我们不能不管,这样会毁了他的。”
他更知道不帮的话,这会成为他的心结,他永远会记得这年夏天的袖手旁观。
可代芳始终没松口,只反复催他上去吃饭。
时畔搞不清他此刻的失望有多少,咬牙说最后一句,“你不以身作则……我不知道以后的我还有没有这样的心。”
等时畔上楼的声音消失,代芳拿碗筷自言自语道:“年纪不大,事比他爹还多。”
中午饭吃的寂静无声,时畔生闷气不言不语,只在朝朝筷子又不会拿的时候,教他,“筷子拿三指的位置,你拿那么低怎么夹得住。”
朝朝赶紧改正,眼睛偷偷瞄着代芳,不明白今天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气压低得他吃饭都比平时细嚼慢咽,怕发出大的声响。
代芳端着碗想事,察觉朝朝怕她不高兴,在看她脸色,便脸上露出笑,给他夹块肉,“朝朝多吃点。”
朝朝立马眼笑眉舒,手扒着桌边,胳膊伸长也帮代芳夹菜,代芳笑着说他懂事,朝朝得了夸奖牙齿咬住筷子,难为情。
他下一秒没忘时畔,筷子从嘴里拿出来,要给时畔夹菜,还好时畔提前发现,用筷子拦了下来,菜塞他碗里道:“自己吃,我会夹。”
朝朝沮丧地把头埋下去吃饭,他筷子使得还是不好,但已不会总拿不住了。
时畔眼一瞥,抚平他的背,“坐直,不然以后驼背。”
代芳听他说话老成,往常早笑他了,这时候大概也是想笑他,自己没多大教人却有一套。
但时畔顽固守着他的底线,只在代芳看他时对视一眼,垂下眼继续吃他的饭。
夏天越往后越热,二楼的客厅更像个蒸笼,只有摇头的风扇嗡嗡响,不那么均匀的吹着风,碗筷碰撞声和轻微咀嚼声不时发出。
窗外蝉不知鸣了多久,代芳先放下碗筷,吃顿饭像打仗,大汗淋漓,她问朝朝:“想不想吃西瓜,婶婶买了西瓜冰箱冰几个小时了,开给你吃好不好。”
朝朝狠狠点头,点的头都差点磕桌子上,代芳笑笑,看眼时畔,起来去拿。
朝朝想法单纯,他一年都吃不了几次西瓜,有记忆起西瓜于他而言是稀缺的,想要吃西瓜他就放下筷子,坐等着婶婶。
时畔收拾桌子时发现他碗里剩个碗底,食指敲敲朝朝面前的桌面,待朝朝目光转向他,说:“留给我吃的。”
朝朝诚实摇头,但还是不动筷子吃完最后一点,眼巴巴守着楼梯。
时畔发现他听不懂,直说:“吃完,西瓜不用留空肚子,想吃晚上再给你拿。”
朝朝听话扒完最后两口,噎住也没找水喝,怕喝饱了,像模像样学时畔教他的,用手一下一下顺着前胸口。
代芳抱着西瓜上桌,时畔把碗放水槽后,不用代芳说,他提着案板菜刀一起上来。
代芳一刀切开西瓜,分成一个一个小瓣方便啃咬。
朝朝趴桌上,光嗅着西瓜味口水已经快流出来,代芳看他馋的,切个瓜瓤多的递给他。
朝朝眼瞳黑亮,双手捧着,张大嘴啃下一口,表情变了变。
代芳:“咋了。”
时畔看朝朝表情都皱一块去了,拿起旁边的一瓣咬口,一言难尽说:“蒜味。”
“做饭做的,咋能没蒜味,不照样吃。”
代芳抽张纸垫着吐西瓜籽,时畔把垃圾桶留给了朝朝,但没想到他西瓜籽和西瓜一起吞下去。
时畔呆了几秒,“西瓜籽要吐出来。”
朝朝吃的手和嘴沾满红汁,闻言抬头看他,眨了眨眼后继续囫囵往下咽。
这么久的相处,时畔大抵摸清了他的想法,吓唬他,“西瓜籽不吐出来,咽下去会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等几天以后你再来耳朵里能冒出西瓜叶。”
朝朝嚼都不敢嚼了,整个人僵着,手上沾满的红汁黏黏的滴下去,他看时畔说的不像假话,害怕的扭头看另一边。
代芳姣美的脸上还在想事,走神也没听清他俩说话,但不论什么,她说:“听你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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