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明镜商讨完,回到静芳苑,夜已经深了。少央在门口等她,听闻知微遇见李明镜一事也是不由感慨。
知微回到寝房,走到窗边,手指把玩着那盆月候兰。早就养过了三年,还冒出个个小小花苞,可花就是不开,仿佛有灵性般,在等它的主人回来。
可是它的主人还会回来吗,它的主人是那般凉薄,几多时日来甚至都不肯入未婚妻的梦,来瞧见一下她。
知微蹲下身,又开始收拾祝明煜留在这儿的遗物。其实也没留下些什么,不过几件旧衣,一把他练剑用的木剑,都被知微摩挲了太久。
知微放下手中的东西,瞧见角落还有个小木盒。打开盒子,里面竟放着她从前一直佩戴的银簪,是她在岭南时亲手设计的那枚,后来入宫时收了起来,不知何时,被祝明煜装在盒子保管了。
知微摸着簪子,眼眶发烫。
“明煜,保佑李将军吧。”对着簪子,知微轻声祈祷。
——
第二天的早朝后,养心殿,一片凝重。
李明镜捧着证据,跪在殿中,指着王渺枭的鼻子大骂:“你这个叛贼!暹瀛反贼是你引来的,明煜是你害死的!你还敢在圣上面前装模作样!”
王渺枭却不以为然,好似早就预料到今日,他慢悠悠地从袖里掏出一卷文书,递到祝隶稷面前。
“陛下,李将军检举臣,臣自问清白。但臣这里恰巧也有一份证据,事关李将军这些日子滥用职权,违规调查二皇子的案子。”
王渺枭拱手:“据臣所知,卸任期间,李将军私下还曾联系明镜军旧部,名义是调查二皇子死案,实际则是挪用军饷收买人心,依我看,怕是想图谋不轨,起兵谋反!”
殿内一片哗然。
李明镜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我没有!那军饷是用来抚恤遣往暹瀛途中,不幸遇到灾害而阵亡的明镜军将士家属的!”
“有没有,陛下一看便知。”王渺枭躬身,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这是臣在李将军府中搜到的,上面的印章,正是明镜军专用的军印!”
“试问李将军,您卸任有段时候了,按规矩,明镜军的军印早已收回,你没有资格再以明镜军的名头行事,再者说,你既说是抚恤,私下补贴即可,为何要用明镜军的名义?”
“难不成是因为只有动用明镜军,你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王渺枭拿起银票,一步步逼近李明镜。
局势瞬间变化。祝隶稷接过王渺枭手上的银票,脸色黑沉。
李明镜急了,一时找不到有力的语言反驳,只好朝着祝隶稷磕头:“陛下!臣对大昭忠心耿耿,绝无反心!您不能信这个奸贼的话!”
眼看李明镜陷入困局,知微猛地站了出来。
“不行!”她的声音都在颤,“明镜军是明煜和李将军一起带出来的,是大昭最忠诚的军队,怎么能说污蔑就污蔑!”
“再说了,王渺枭,你根本不是什么指挥使,你是岭南的山贼!你当年劫杀过我,以为换个名字,就能掩盖你的罪行了?”
知微向前,一把夺下王渺枭的面具。断眉露出来,知微俯身在地:“陛下,臣可作为人证,即便李将军行事有不妥,但王渺枭,也绝非善人。”
知微豁出去了。在旁人心中,李明镜是能臣、力臣,可对知微来说,这都是他话,只李明镜是祝明煜亲如手足的义兄这点,便足够她冒险袒护了。
好些天了,知微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当初自己对祝明煜耐心些、多理解些,是不是最后的结局会有所不同。
两人的故事,像是一棵刚长出果实的苹果树,还没成熟便被削了核。所以这回,她不想再后悔。
来得及,来不及,总会有人全力去做,能奏效,不奏效,终要说了才知道。若是祝明煜在此,想来也定会了李明镜,为了明镜军挺身而出。
“陛下,您还记得在蜀郡的时候吗,臣向您诉说了那般多,敢以性命担保当年所言句句属实!”知微的头猛猛触地,“您就算是不相信臣,那明煜呢,他的眼光总比臣值得信任吧?”
祝隶稷如此心机,王渺枭的问题摆在面上,他不可能什么都不调查。
知微以为祝隶稷会信她。当年在岭南,她帮他破过盐案;在蜀郡山洞,她陪他躲过追杀,还为他处理过箭伤。
他们共过生死,他信知微人品,才敢将膳食这般重要的事交给她,往日的恩典画面又浮现心头,这么久了,知微没向祝隶稷坚持过什么,索要过什么。
只这一回,他总该信她一次。
可祝隶稷却冷冷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审视。
“晏尚食,你与李将军交情匪浅,万一是你二人同流合污,陷害王卿,朕也尚未可知。”
“说到底,不过是你一面之词罢了。”祝隶稷双手背过身,步至知微下垂的头颅前。
“这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有人指使你说的。”祝隶稷托起知微脑袋。
两人对上视。
知微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陛下的意思,是不信我?”知微翻眼帘,一双凤眼颤出水,“你怀疑我。”
知微的喉咙像是灌了开水,又涩又涨,无端想起那年灯会,祝隶稷贴她耳边讲过的话。
——你够聪明,也够狠,可惜眼界太窄。只盯着灶台那方寸之地,终究是浪费。
——一日是市井小民,便一日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是做一辈子被人随手可碾死的蝼蚁,还是……抓住机会,爬上去?
她选择了后者,所以入宫,所以敛了性子,所以弃了自由,所以,落得个如此质问?
呵。
是了,到底也只成为了一小小女官,说辞哪有多少斤量,可独独不该是眼前这个人说出这句话。
向她抛出橄榄枝的是他,如今嘲讽着自己的,还是他。
知微自地面缓缓起身,拍了拍裙摆。
“您怎么能怀疑我?”她喃喃道,一呼一吸,她狠狠拽住祝隶稷的领口,“李将军忠心耿耿,何来谋反之说?不过是想求一个重新调查,你却听信谗言任人唯亲,难不成,你是对明煜的死心中有鬼?”
知微的头抵住祝隶稷,又突然露出诡异的笑,无数人说过的暗语在此刻交缠于她心口,支配住她的唇。
“你不配做一个皇帝,难怪,所有人都不喜你。”
“所有人都摒弃你!”知微道出了此生最后悔的一句话。
换来的是祝隶稷的一声喝止。
“够了!”祝隶稷拍案而起。
“来人!把这二人拖下去,李明镜意图谋反,贬为庶人,而晏知微……”祝隶稷扫过知微挺得极为笔直的臂膀,目光红刺的像一条毒蛇。
“晏知微出言不逊,目无君上,发配辛者库,永世不得出宫!”祝隶稷咬牙道。
侍卫冲上来,架住李明镜。
李明镜还在喊:“陛下!你不能这样对晏姑娘,明煜他在天有灵,会很伤心的……”
却没人搭理他。
知微站在原地,被重力欺压、碾过。她用尽全力,想要再抓住祝隶稷的身躯,挨了不知谁的巴掌。
李明镜举报案自此告一段落。
李明镜贬去边境戍边,无诏不得回京,明镜军自此改制,后又归王渺枭总管。宫中少了位晏尚食,多了位无名的洗衣婢。
同日,静芳苑被封,侍仆皆散。
几天后,有婢女夜闯太医署,推搡中撞到侍卫手中利刀,当场毙命。
后来,宫中传过好长一段痴情宫女与重伤的心上人双双丧命的凄惨爱情故事。
期间的女主叫少昭,男主则个是断了根的、尚未来得及赐名的,新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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