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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弟子。”青莲君将玄音仙子逐出了师门,在兆和来找我时,这件事已经晓谕天宫众仙,没有挽回余地了。
没想到被她抢了先,我以为第一个被逐出师门的人会是我。
玄音仙子回去之后安分了几日,得知鸿岭还在云台,便闹着要回去与鸿岭作伴,“阿音啊,你们又不关在一起,你回去有什么用……”青莲君拉下老脸求广陵君法外开恩,才允她出了牢狱,自然不愿她走回头路,起初温言劝导,不管用,青莲君气急,口不择言,以师徒情份要挟,谁知自己养大的娃娃没有丝毫犹豫,郑重行了谢师礼,拜别师傅。
此举伤透了青莲君的心,脚下虚踏,险些没站住,女大不中留,据说老人家当场吐了血,他们是师徒,更似父女,他倾囊相授,悉心教导,抵不过一个外来的野小子,怎能不伤心。
外面都在猜玄音仙子破釜沉舟,一哭二闹三上吊,是为了逼青莲君去求广陵君,好连鸿岭仙君一同救下,结果玩脱了,一夕之间,情郎没救成,自己也零落成泥,被扫地出门。
提起她,人们总归有些遗憾唏嘘,但话语间多少也带着点戏谑,觉得她蠢,咎由自取。
原本就是用“修琴”当借口,现在她已不是青莲君弟子,自是又被关回了云台,兆和来找我,说他暂且将人留住了。
“你与玄音交好,我让他们等一等,你去送送她吧。”
广陵君下令,今日就将此二人流放,一个去守神农鼎,一个去极北之地守星辰纲——令玄音仙子与鸿岭仙君永不得相见,广陵君说到做到。
明明还没到约定时间,他这样出尔反尔,自然是为了杀鸡儆猴,我消极怠工,好多天过去了,没有任何进展,又不识抬举,屡次拒绝他的邀请,广陵君只好用这两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来教教一个不听话的小神君该如何为他效力。
他见到我,丝毫不提玄音仙子的事,“师傅,云筱她非要见您……”广陵君让兆和先出去,问我堕仙之事如何了,我吸了口气,才拱拱手:“上神明鉴,小仙真的尽力了。”
今天他脸上的面具十分诡异,牙龇目裂,眼珠凸起,像祭天的萨满巫师,瞪着面前的罪人。
我正欲跪地,却被他一手扶住。
男人说:“云筱,本尊知你为何而来,当初本尊答应你,如若你能妥善解决盘龙阵,便酌情处置这二人,你现在可是觉得本尊出尔反尔,有失公道?”
“当然……不是……”我只得言不由衷,一直以来他都没让我看到他杀伐决断的一面,如今忽然变脸,却才是真实的执法神尊,而这小试牛刀,也不过是敲打敲打我,如果我再不识相,他还多得是手腕。
我问他:“但上神这样做……真的不是因为我办事不力而迁怒玄音他们吗?”
他失笑道:“本尊处置两个罪仙,与你何干?他们擅闯天光一阁,想要劫走人犯,那日你也在场,自是目睹了的,本来早就该处置,只是前些日子青莲君说他那架琴只有这个小徒弟能修补,本尊才宽限了几日,现在琴已修好,人也回了云台,自然不必再拖,就与鸿岭一并发落……”
有没有关系,大家心知肚明。
“你可是对本尊的判处心怀不满?前来兴师问罪的?”
“小仙绝无此意啊!绝无此意!”
我急得直叫,接着说:“小仙只是惊闻此事,以为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上神不快,特来向上神请罪……”
“想多了,”他不以为然,貌似安慰我,劝我宽心:“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做得不好,自有你的惩罚,而他们犯的错,也一样要自己承担。”
变着法告诉我,我再做不好,罚的便是我。
打发我离开前,他说:“惩罚的本意不是罚,而是为了让人不再犯错,本尊并非不近人情,有罚,便也有赏,而那个奖赏,你既可以用在自己身上,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
“……………”他是暗示我,如果我事办得好,玄音他们还有望回来。
不得不说,这一手实在高明,留下他们,难免我会心存侥幸,只有先把后果摊在我眼前,才能增加我的紧迫感。而且搞走他们,不但能对我施压,还能将召回他们作为对我的奖赏——算得一笔好账!
他就好像在说:加班没动力?本尊帮帮你。
这下我想不肝脑涂地都不行了,而且发配两个小仙实在微不足道,又没了青莲君这层关系,更加没有顾忌,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罢了。
前有初畔,后有玄音,她们的遭遇,很好地为我展示了如果没有战神罩着我会是什么下场,我能苟到今天,还活蹦乱跳地四处惹麻烦,多亏了满天神佛“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优良美德。
忽然觉得身心俱疲,很没意思,如果可以,我想回去看看大狗狗,抱着她说我好累,然后听她勉为其难地安慰我,总也说不到点子上去,把人急死,等我吭吭哧哧和她解释明白了我在烦什么,我的矫情病也好了,非常治愈……
但是不行,我深深吸了口气,撑起自己。
“云筱,这几天你累坏了吧?”
人绝不能陷入自我可怜的情绪,那感觉会上瘾,可当我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时,却听到这样一句话,眼圈一下就红了,兆和被我弄得有些无措,“是我说错了什么吗?”语气越发小心翼翼。
我知他只是进入了角色,于是和他说:“今天我去见了师傅,和他说了,是我不好,之前便心仪玉真神君,却未曾向师傅提起,才闹了这场乌龙,师傅说他会与广陵君取消这桩婚事,上仙和仙子也可以放心了。”
“…………”兆和默然半晌,说:“如此,甚好。”
过了一会儿,又说:“但我徇私留住他们二人也不全是因为你和我的关系,这次获罪离开,他们心中有不少怨气,我想,在他们走之前,也许你可以把你在做的事告诉他们,免得他们误会你。”
我深看他一眼:“多谢了。”
他笑,“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尽管兆和已经给我打过预防针,玄音仙子与鸿岭仙君还是超出我的预期。
他们在云台梭塔中段的望台上,那里有十来根向往辐射而出的尖刺,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人的脖子被一圈钢针贯穿,走上去才发现那尖刺的宽度可以容得下四马并排跑,如跳水的踏板,下方高万丈,玄音他们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鸿岭原以为让他们等了半天是有什么转机,听还是要流放,哼笑道:“那你还来做什么?”他和身边的女孩说:“阿音你不知道吧,云筱现在不但是战神弟子,广陵君也看上她了,两位上神争抢不休,只好折中一下,人是战神的,但嫁入广陵君门下,是不是啊兆和师兄?”
兆和不语,看小丑一样看他。
“什么对上神不敬,搅闹天光一阁,琅瑛上仙可也获罪了?”嗤之以鼻,事已至此,他埋怨世道不公也没用,看向我,嘴里念念叨叨地说:“倒是为你铺路了,差事在我手里时是要我虐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但到了你手里,她死了,这个烦恼没有了,你可真够走运的,她怎么不早点死呢……你现在挺得意的吧?”
“两位上神都对你另眼相待,再来阿音面前演一出戏,说你尽力了云云,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鸿岭……”玄音仙子制止他。
“阿音,你别傻了,她可以解释啊,我没不让她解释吧?你让她解释解释,为什么当时你求她帮你说句话,她无动于衷,却在你我被定罪定罚了之后才肯开尊口!”
“又是为什么广陵君不把堕仙的事交给别人去做,非要等她从南海回来再处置?这中间耽搁了多少时间?”
“她好大喜功,夸下海口,将差事抢了去,却又不肯上心,一味霸占着,耗到人也死了,事也凉了,还是全无头绪,才害得你我落到今日的境地……”
“一天到晚只顾着和男人亲亲我我,这不是还勾搭上了兆和师兄吗?这么一看,我倒是知道神君你都把精力花在哪里了,人能做到你这么贱也是本事。”
他调侃完,忽然提高声量,说:“阿音!你醒醒吧!她压根就不关心我们的死活!你我都被她卖了!”
“云筱……”鸿岭的话不无道理,玄音也动摇了,不知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在这时,鸿岭冷笑着说:“宜春上仙当时不光告诉我你那满屋子的珍宝,还有南海水君素来与战神交好……”
“战神当年率军襄助水君平叛,于危难之时救了他的性命,两位上神如此交情,让你去不过是走个过场,正事也轮不到你来做主,上神们早已心有灵犀……”
说着,他转向女孩,说:“可是阿音,走个过场的事,她却在南海盘桓了近一个月,明知你还在牢狱里苦苦等她回来救你,可她呢?乐不思蜀,流连忘返啊,和那个孟翊君打得火热,全然将你抛到了脑后,这样狼心狗肺的人你还把她当成朋友?你就是太轻信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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