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祸引(一局苍生弈,半子换命来。)
整个伽蓝王城都知道,北冕帝有位宠妾是名鲛人,名叫秋水。秋水歌姬有三恨,一恨北冕帝言而无信,食之无味。二恨她出身贵胄,鸟入樊笼。三恨天地不仁,她儿人命危浅,朝不虑夕。
“让他们都跪着,征儿不醒来,他们就别起来了。”秋水感觉自己的血液喷射着无数旗鱼,还没来得及冲出皮肉,就被理智兜头一瓢油,烧的外焦内沸,每个细胞都在炸裂。
他的征儿如今仰卧在床,豆大的汗珠贴满前胸后背,嘴里像堵了一团棉花,憋得眼珠子都往外胀,只能张嘴努力在嗓子眼抽个小空儿,倒上一口气,侧耳仔细听一听,仿佛有几根弦儿在咝咝地响。
手下有眼色的都寻由头儿躲了出去,只留心腹池鹭和夜鹭在一旁伺候。
“娘娘息怒,到底都是龙血凤髓,帝君知道了怕是会降罪娘娘。”池鹭边递着热毛巾,边试探道。
“他不会的,他说过愿意用他们的命换征儿的命。”她忽然笑了起来,很放肆地,眉眼弯弯,随意抚了下池鹭衣袖上的水渍。“如今我不过是想让他们如我儿一样痛苦,毕竟是那几个贱人,自贻伊咎。”
秋水站在大殿的高处,她的眼神冷冽如冰,透过精致的珠帘,俯视着跪在大殿外的皇子们。他们一个个低垂着头,肩膀颤抖,显然正在承受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要是太子哥哥在就好了。”五皇子喉结滚动着咽下冰碴。
“对呀,他一定会阻止秋水娘娘的。”
九皇子突然眼睛发亮:“太子哥哥给的糖丸,快含住。”他从贴身荷包掏出几枚莹蓝丹丸,偷偷分发给大家。
“三哥,我膝盖里有小刀在刮......”五皇子把冻僵的手塞进貂裘缝隙,哈气在睫羽凝成冰晶,“上次太子哥哥给的糖丸,你说含在舌底真能不疼么?”
三皇子用肩头替他挡去些北风,瞥见琉璃地砖下隐约游动的蓝光——将其灵力封入丹田的阵法本是无色的,蓝光看来是秋水娘娘豢养的冰蝶在监视。他故意提高声量:“五弟你知错了就好,但也不要太过担忧,上月你偷吃碧落海贡品冰晶糕闹肚子,不也是太子殿下拿金丹化的蜜水给你止疼?太子这般重视兄弟情谊,断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责罚于你。”
“可这回不一样。”九皇子突然抽噎,他双膝早已被冰黏在石阶上,“昨儿我瞧见秋水娘娘宫里的池鹭姑姑,往七哥药盅撒珊瑚粉......”
“嘘,这件事不要说。”三皇子厉声制止。
七皇子猛地咳嗽,试图盖过九皇子的话音,没成想指缝倒是真漏出的血珠,在地上绽成了红梅。却看不见那药丸触到血气的瞬间,竟生出细若游丝的珊瑚枝,将七皇子腕间渗出的血珠尽数吸去。三皇子攥住他手腕,借着替他拍背的动作,冲九皇子用唇语比划:别说。
重明蜷在罚阵外的寒微树上,绿毛氅裹着半块发硬的寒微糕。
人伢子系统声音吱哇吱哇:【主线任务:找到时影,并取得他的信任。】。他盯着罚阵飘出的冰蝶——那些幽蓝蝶翼上浮动的纹路,怪让人着迷的。
“偷听可是要遭雷劈的。”重明指尖捏着只冰蝶把玩了会儿,冰蝶在掌心炸成磷粉,重明突然听到系统提示:【检测到碧落海巫术·冰魄饲魂,是否消耗10点信任值解析?】他咬牙选择确认,半晌,系统没有任何反应?重明翻身下树,要不还是先去找时影吧。
重明走后,接触不良的系统才用磷粉投射出画面:秋水阁下浮出万千血丝,竟是十皇子脐带所化。秋水的瞳孔倒映着血丝脉络——它们沿着磷藻生长的轨迹,在王城地底织成烛阴衔尾阵的血管。几位皇子所在的罚阵就是阵枢。
紫宸殿静悄悄的,五皇子的母妃跪在殿外已三个时辰,心早成了冰坨子。
“陛下当真不见?”她攥住近侍的袍角,指尖气得发白,“众皇子已经跪在罚阵内一天了。难不成众皇子的命不敌他十皇子一人?”
内侍低头不语,拂尘上的冰丝缠住德妃咽喉:“德主子慎言,秋水娘娘已经备好了碧落海贡上的九转玄冰珊瑚,等小主子们出了罚阵,便用此修炼,洗髓净魂,破除心魔,修为定会精进。”
德妃闻言,脸骤然扭曲成一片荒原。眼中却燃起赤红火舌,烧穿了温良恭顺,露出底下稚童般的惶然和**的恨意。
她想起三年前冬猎时见过的冰窟:表面剔透如镜,底下却蛰伏着噬人的阴蛟。是了,鲛人怎会真心为陆上的皇子谋福?九转玄冰珊瑚……名字听着圣洁,可这几个名字,落在耳中分明是刮骨刀。世人皆知九转玄冰珊瑚服之可洗髓净魂,破除心魔,可此等天材地宝本就难寻,因此甚少人知道他的服用方法,它还有后半句,“九转玄冰珊瑚服之可洗髓净魂,破除心魔,但若修为不足会反被寒气冻碎经脉。”秋水这是想要了废了这帮皇子。
不行,这团血肉是她搏杀深宫十年的战利品,更是她血脉里最柔软的软肋。敢动他?除非从她尸身上踏过去。可那贱婢如今圣眷正浓,贸然抗旨便是将把柄递到她面前,要是皇后娘娘没有去帝王谷祭祖就好了……
内侍转身离去,他抬脚露出靴帮暗绣的鲛人图腾——那是鲛人贡品纹样。
“陛下。”淑妃突然从回廊冲出,发髻散乱如疯妇。“臣妾愿以命换命,求您放了老七......”
这边罚阵内。
“你们闻见味道没?”五皇子忽然嗅动鼻头,他天生嗅觉过人,“是雪寒微的花香.....”
檐角金铃无风自动,一道剑气正中殿前玉漏(伽蓝计时的法器),玉碎声断,时影的云纹履踏上阶前罚阵。
他广袖擦过朱漆廊柱,也拂去了皇弟们身上寒意,在他们心里烙下一串光亮。跪在殿外的皇子们脊背倏地挺直——有救了。
“太子皇兄......”最年幼的九皇子膝行半步。
时影广袖翻卷,二十八枚玉简破空结成阵。阵眼处幻化的白塔虚影轰然压碎罚阵,却在触及皇子们膝弯时化作万千流萤:
“诸弟可记得《空桑礼训》第七章?”
“太子令,如帝临。”九皇子高喝,余下皇子如梦初醒,纷纷以额触地:“臣弟领命——”
“我看谁敢。”
珠帘炸裂声裹着腥风袭来。秋水歌姬的鲛绡披帛缠住时影脚踝,“你不过仗着身怀空桑玉剑,真当自己是执掌空桑的帝王了吗?”
时影指尖轻点一白玉方印,印纽雕镂北斗七星,星位镶嵌陨铁碎片,印底刻「天命通玄」四字古篆,灵力顺着七星逆流而上:“秋水歌姬可闻过碧落海‘骨哨’?”
“去年海祭,鲛人进献的骨哨少了三枚。”时影扯碎鲛绡。“恰巧七弟生辰宴上,我见征儿把玩过类似的物件。”
秋水脸色骤变,她腕间玉镯突然炸裂,溅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符文——正是时影血珀咒的显现。
“娘娘的移花接木之术当真精妙。”时影广袖中飘出半片鲛绡,上面用记载着巫族秘传的换命咒,“只是不知父王若看到这‘以鲛婴代龙嗣’的咒文......”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秋水突然笑了,染着蔻丹的指尖按向时影掌心:"太子殿下仁德,何不救救征儿?"她尾指暗藏的珊瑚刃刺破皮肤,鲛人血混着傀儡胶渗入伤口。
时影瞳孔泛起不解,太子印突然暴起幽火,将傀儡胶烧成灰烬。“歌姬可知‘照骨镜'?”他一脸耿直,“昨日可是有人用此镜照过征儿的魂魄——”
秋水接过那半片鲛绡,挥手撤了罚阵下面的杀阵。
半个时辰前。
“即刻捉拿羊驼主人。”太子殿下声音冷如碎玉,指尖却微微颤抖。“查清楚是谁在取凝碧珠。自今日始,凡无故戮鲛人、剖凝碧珠者,无论王侯庶民,皆以命偿命。”
他弯腰拾起少女的眼珠,却不见蓝光中映出秋水阁飞檐下的宫灯。
云纹履碾过满地蜜浆,十二枚玉简结成阵。阵眼处浮现的白塔虚影让围观百姓纷纷跪倒——这是空桑皇族特有的天罚之术。
“太子三思。”星冠青年突然按住他掐诀的手,“当街庇护鲛人细作,明日朝堂弹劾的折子能堆满司命殿。”
“她们只是普通鲛人。”时影执意结阵,瞬时整个空桑都能看到他手持一段琉璃管,“凡执迷‘族群尊卑’者,便如此物——纵使百年灵力凝萃,不悟众生同悲,终为齑粉。”
众人皆跪地叩拜。
“报,城西发现羊驼主人踪迹。”时影带领众人踏着月色追查羊驼主人至西城湖边,却见重明正与三个人缠斗。
“太子殿下小心水下!”重明甩出寒微糕击中湖面,本该沉底的糕点突然浮起幽蓝咒文——正是白日小女孩眼珠映出的禁制图腾。时影玉剑斩碎咒文,湖底赫然显出三具嵌着骨哨的鲛人尸骸。
重明趁机猛地拽时影后撤,“有共鸣陷阱!”
“又是你?”时影一开始便注意到了重明,时影玉剑未收,剑尖在重明咽喉三寸处凝住寒芒。他目光如解剖刀般刮过重明染血的绿毛氅——那里沾着碧落海特有的磷藻碎屑。"阁下倒是比巡夜卫更早嗅到腥味。"尾音裹着冰碴,剑身却微微侧偏,恰好替重明挡下暗处射来的冰锥。
湖面炸开冰棱,黑衣人裹着腥风袭来,时影挥剑逼退,剑尖挑起细带内衬,青鳞蛇纹在月光下泛起幽绿。每片蛇鳞中央都嵌着朱砂点染的竖瞳——正是青族祭坛壁画上“烛阴衔尾”的简化图腾。黑衣人后撤时衣袂翻卷,露出暗袋绣着的古篆「青」字,字形如蛇盘玉柱,与三年前青王进献的《碧落海疆图》落款印章如出一辙。“不如解释下,为何青鳞蛇纹会出现在你们身上?”
重明喉结滚动,染血的绿氅下肌肉绷紧如弓弦。他忽然低笑一声,指尖夹着半块寒微糕碾碎成霜:“殿下可曾留意过鲛人喉骨上的蚀纹?”
时影瞳孔骤缩。三日前祭坛走水,丢失的正是《海疆堪舆图》。
“磷藻生于碧落海,却长在西城的湖中。这伽蓝王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容纳百川。”黑衣人突然旋身,袖中甩出一枚骨哨钉入冰面。诡异共鸣中,鲛人尸骸竟扭曲着爬上岸,重明一个闪身躲到时影身后。“青族用烛阴之血蚀刻骨哨,您不妨问问秋水娘娘——”他递过半片鲛绡,“为何她的鲛绡帕上,会有青鳞蛇纹的拓印,以及您能看懂这帕上所载秘术吧?”
玉剑嗡鸣着划碎鲛人尸骸,却在触及秘术符文时骤然悬停。时影瞳孔里映出帕上蜿蜒的朱砂咒文——那分明是以鲛婴代龙嗣的方法。剑尖忽而凝出霜花,将浸透磷藻的鲛绡冻在半空:“西城冰湖与碧落海相隔千里,倒是难为青族用烛阴蛇血温养磷藻三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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