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趴在唐立夏背上的小朋友，在这条回家的路上，不止一次的这样承诺。
唐立夏也从一开始的温和应好，到后来敛起微笑，沉默地背着她一步步靠近那个熟悉至极的地方。
4岁的唐小草该如何保护好唐立夏呢？
要知道，就连25岁的唐立夏，都不曾将自己保护得多好，遍体鳞伤的她最终甚至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可唐小草所说的，正在钻入耳朵里的每一句话，都好像真的和25岁的唐立夏完成了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话。
4岁的小朋友说会保护好25岁的唐立夏。
可是25岁的唐立夏，却不曾好好保护过4岁的唐小草。
不仅仅是4岁的她，还有5岁、6岁、7……直到25岁，漫长又短暂的21年，唐立夏从未好好保护过自己。
“别怕。”唐立夏停下脚步，轻轻呼出一口气，微偏过头对背上满心不安的小朋友说道:“姐姐也会保护好小草的。”
“……嗯！”
唐小草用力点头，伸手环抱住姐姐的脖颈，忐忑到扑通乱跳的心脏终于变得稍微安静了点。
她们远离了周尧家，很快路过昨晚唐小草被打的地方，当小朋友心有余悸委屈告状的时候，唐立夏一眼就看到了路边被折断枝条的树。
说来讽刺，这种路边随处可见的树木，在当地被称之为“黄荆棍”。
谐音同“黄金棍”，或许它也正是那句黄金棍下出好人的俗语中的棍棒。
毕竟新鲜的刚折断的黄荆枝条，柔韧性极高，枝条直而细长，对着空气轻轻一挥都能发出令人心悸的凌厉破空声。
而它所有的特性，似乎都是为了用来鞭打时能起到更痛更狠，却又不会让被打者真正伤筋动骨的作用。
唐立夏还记得自己年幼时，每次烧火做饭时，都会将干枯的黄荆棍最先扔进火堆里。
看着黄荆棍被火焰灼烧的画面，年幼的自己就会感知到一种小仇得报的小小快乐。
“姐姐，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树。”小朋友也恰好在此时鼓着脸，愤愤地伸手隔空打了一下那堆生机勃勃的黄荆树丛。
唐立夏甚至能够精准猜测到，小孩此时心里定然在想，等以后偷偷把这丛黄荆棍都一根根折断扔掉，一根都不给外婆留。
“那就不喜欢。”唐立夏轻声道:“这种树真是太坏了。”
虽然长大后的她心里更为清楚，坏的其实是人而非树。
得到姐姐的安抚，唐小草乖乖缩回小手，眼眸弯弯地笑，也不说讨厌树讨厌人了，在距离唐家不到一百米的这段距离里，她趴在姐姐背上，软糯糯地哼着下午刚学会的儿歌。
挂在天上的叫星星，近在眼前的是姐姐。
如果这段路能够变得更长更长，让姐姐和小草在一起更久更久，那该多好啊？
可惜一条路再长也有走到终点的那一刻。
在邻居家闹腾的狗叫声里，唐小草看到了远远就笑着迎过来的外婆和妈妈，看到了后面屋檐下同样满脸笑容的大舅和外公。
有那么一瞬间，她下意识攥紧了姐姐的肩膀，眼底堆满了不寒而栗的惊恐。
但热闹的氛围里，无人在意她那点情绪波动，刚一走近，她就被妈妈从姐姐背上接过去了。
“唐老师快过来家里坐，这么远的路，你还把小草一路背回来，实在是太辛苦你了！”
“是啊，唐老师快进屋里坐，你还没吃晚饭吧？等会就在我们家把晚饭吃了再回去嘛！”
“唐老师……”
有人在热情地寒暄，有人在骂乱叫的狗闭嘴，热热闹闹的场面下，唐小草茫然的被妈妈推着往家走，然后听了一耳朵的“不懂事”评价。
说她不懂事，不该让老师背着她走这么远。
说她不懂事，到家了也不知道招呼老师来家里坐下喝杯热水。
说她不懂事，猜测她是不是在学校里犯了什么错，惹事了才让老师上门找家长。
而这些评价和猜测，全都来自于昨晚抱着她流眼泪的妈妈。
这些猜测之间，妈妈甚至没有给小草留下任何辩解的机会，最后还暗自在她的胳膊软肉上用力掐了一下。
唐小草忘记了哭。
她可能真的是姐姐口中的小呆瓜，不然怎么会连哭都不会哭呢？
她只是跌跌撞撞被妈妈拉拽着往回走，都来不及从姐姐那里接过自己的书包。
“小草，等一下。”热闹的氛围里，姐姐温柔的声音穿透了周遭的嘈杂，如此清晰地落进唐小草的耳朵里。
拉拽着她的妈妈终于停了下来。
四周那些可怕的热闹也好像随之暂停。
唐小草懵懵地转过身，在看到姐姐的一瞬间，眼圈终于后知后觉地泛红，眼泪也在回神后的委屈和疼痛中瞬间爆发。
“姐姐……”
唐小草瘪着嘴，在满是亲人的家里，毫不犹豫地哭着跑向这里唯一的那个外人。
唐立夏将委屈的小孩接了个满怀。
四周有一瞬间尴尬的沉默。
唐立夏摸摸小孩的头，轻声问她:“是不是妈妈刚才偷偷欺负小草了？”
她甚至不需要过多的猜测，轻而易举就能将没有看到的画面询问出来。
唐小草以为是姐姐刚才看到了，闻言抽噎着点头，将刚刚被掐的胳膊伸到姐姐眼前。
“姐姐，疼。”
她一开口说话，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
唐立夏无视了一旁神情各异的唐家人，半跪在硌人的沙石地上，将眼泪汪汪的小孩抱在怀里，揭开她的衣袖，露出胳膊上那道正在迅速成型的微红掐痕。
唐立夏凑近，轻轻给小孩吹了吹。
“乖，多吹一下，疼痛就被吹着飞走了。”
可说着这话的唐立夏，垂下的眼睑遮挡住的，是眼底深沉的憎恨和森冷的寒意。
亲爱的妈妈，我们刚见面，你就又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
我该怎么才能回报你呢？
“唐老师，小孩子皮实，不听话我们才会教育她，平时我们都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的。”
“对啊，隔着衣服也没用力，没事，小草这孩子就是被她妈惯的太娇气了，遇到一丁点事就哭，在学校应该给你们几个老师添了不少麻烦吧？”
“来来来，唐老师快进来坐，我煮的糖水鸡蛋好了，你快来坐下吃两口。”
唐家人笑着三两句就将唐小草的事情揭过，转眼又是热情好客的朴实家长。
事实上他们也并没有虚伪的演戏，唐立夏很清楚他们现在所展现出来的热情好客都是真的。
因为过往那么多年里，他们只对唐立夏言语辱骂，棍棒相加。
而对外人，哪怕是路过来讨口水喝的陌生人，他们都足够真诚足够热情。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心思念转间，唐立夏并没有揪着唐小草被掐这件事不放，但她也同样没有将唐小草再松开。
即使唐湘兰一再让唐立夏松手将女儿递给她，唐立夏也只是温和地笑着摇头，对她说:“没关系，我抱得动，小草也很乖，不会捣乱碍事的。”
她都这样说了，唐湘兰也只能放弃，转而命令还在抽噎的女儿不许哭，叮嘱她乖乖待着不许乱动。
从始至终，唐立夏都没有为唐小草打抱不平。
好像在刚才那段路上，她所承诺的，会保护小草这句话，只是一个轻飘飘的谎言。
不过唐小草不在乎，她更没有因此觉得委屈，对她而言，只要能一直待在姐姐怀里，她就觉得很安心。
姐姐的怀抱，就是在好好保护小草了。
立夏当然不会对小草说谎啦！
保护小草，立夏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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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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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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