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爷！吃饭了！！”小朋友稚嫩的声音在山坳里回响。
唐小草没得到回答，叉着腰深吸了一口气，又超级大声地喊：“外——爷——！！吃饭——了！！”
厨房里何林芳往外看了一眼，没好气地吼她：“鬼吼鬼叫什么？你外爷又不是没长耳朵。”
被她训的小朋友放下当喇叭的小手，咳了两声缓缓嗓子，然后继续鬼吼鬼叫。
何林芳：“……”
这一次后，在屋下面往河谷走的山坡田地里干活的唐孝国总算应声了，唐小草这才捂着喊疼的喉咙没再乱吼。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厨房里外婆又扬声跟她说：“喊你大舅和大姐姐来吃饭。”
“不行！”唐小草转身看向外婆，皱着眉拒绝道：“外婆，今天大舅和大姐姐不能在我们家吃饭！”
这话一出，简直就是往何林芳的心窝子坑上戳，她沉下脸，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格外凶狠，沉声质问道：“你说不吃就不吃？这个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你有什么资格不准他们来吃饭？！”
“是你说的呀~”唐小草鼓着脸，认真地反驳她：“外婆，你刚才说，不做事就不能吃饭，大舅舅和大姐姐又没有干活，也没有给你烧火，他们就不能吃饭！”
何林芳被她的话噎住，缓了整整两秒，才咬牙恨恨地说：“老子懒得跟你废话！”
说完，瞪了小孩一眼，自己放下勺子走出厨房，没好气地喊了儿子和孙女的名字：“听到喊吃饭了都不知道往饭桌跟前走，你们是耳朵聋了吗？不想吃饭就干脆别吃了！”
但被她喊的唐莉就在坝子里玩，被奶奶当着唐小草的面这么一番吼，她的神色也变得有点难堪。
唐小草鼓了鼓脸，当着她和外婆的面用力哼了一声，脆嫩嫩的童音格外扎心：“大姐姐没有烧火，不能吃饭，不然下次我也不烧火了，外婆你不能这么偏心！”
我可不是笨蛋，大姐姐还是大孩子呢，凭什么她就能玩了来吃饭，小草就不可以？
何林芳被这个外孙女怄得想两巴掌扇在她脸上，可她多少顾忌那位小唐老师，万一这死丫头上学的时候去找小唐老师告状……恐怕那位老师放了学又要来家里质问他们。
但即使是不能动手，她也忍不住咒骂：“你妈怎么把你教成这个没家教的样子？你出去看看那个女娃娃像你一样牙尖嘴利？以后等你长大了找婆家，恐怕你前面犟嘴，后面别人都要把你给骂烂了！”
“……”唐小草疑惑地揉揉脸颊，没听懂外婆在说什么。
好长一番话，好快的语速，好陌生的方言。
听不懂。
于是何林芳这一番咒骂，就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看着小孩懵懵懂懂还满是好奇的神情，她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真觉得自己要被这小兔崽子怄得少活两年。
她也懒得理唐小草了，把手里的勺子锅盖摔得震天响，也不喊唐小草端碗去桌子上了，自己黑着脸把饭菜都放到屋外的木桌上。
这时候该吃饭不该吃饭的人也都全部到齐了。
唐小草踮着脚都没桌子高，她费力地爬上条凳中间，先抱着自己的小碗看了看，然后忍不住皱脸。
亏大了。
自从她被妈妈带回外婆外爷家，从那天到现在十几天过去了，她也整整吃了十几天的酸菜稀饭。
唐小草人小，嗓子眼也细，外婆做饭不会将酸菜切得特别细，在粥里煮开之后是长长的一条，每次唐小草吃的时候都要嚼好久，但还是很容易卡在嗓子上，然后就会因为咽不下去而反呕。
每次咽不下去都会被外婆骂，可她真的吃不下去这种长长的嚼不断的菜。
小朋友的神情一秒钟就从期待变成了沮丧，瘪了瘪嘴巴，笨拙地捏着细细长长的筷子，一点点把酸菜从粥里挑拣着放到一边。
有的酸菜丝甚至比她手里筷子的一半还要长！
这么一会，其他人也已经坐在桌子上了。
唐子森一转脸就看到外甥女的动作，他停了停，皱眉问：“你在京市的时候，也这么挑食吗？”
他的问题一出来，满桌子的人都注意到了唐小草的动作。
本来就被气到了的何林芳阴阳怪气地问她：“这菜吃了怎么你了？是吃了会长狗蚊子还是怎么？这么好吃的菜你都吃不下去，在京市的时候你妈天天给你吃的是山珍海味吗？”
早在大舅说话的时候，唐小草挑拣酸菜丝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此时外婆再阴阳怪气地问，小朋友攥着手里不太会用的筷子，跪在条凳上，板着小脸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几秒，然后老实巴交地回答：“我妈妈给我吃孔雀蛋，我新爸爸给我买点心酥饼，我姐姐给我炖鱼汤带我去饭馆，还给我……”
唐家人：“……”
谁也没想到这小孩这么耿直，连阴阳怪气都听不出来，问什么就答什么，噎得人说不出话。
而且！孔雀蛋是什么？点心？酥饼？还有鱼汤，还去饭馆？？
唐莉听完小草的回答，顿时觉得面前碗里的饭都变得难吃极了。
她从来没吃过点心酥饼，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喝到鱼汤，上街最多会买馒头包子吃，从来没有进过饭馆。
更别说是听都没听过的孔雀蛋。
她长这么大，还只在书上见到过孔雀的词语和图片，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孔雀长什么样。
可唐小草竟然还吃过孔雀蛋！
唐莉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心里咕嘟咕嘟冒出来的，全是酸溜溜的嫉妒。
凭什么她就能那么好命？凭什么都被丢回来了，还有一个老师那么照顾她？
不过此时没人在意唐莉的神色变化，因为唐家人心里，此时的想法都和她差不多，孔雀蛋……他们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唐小草见没人说话，歪了歪头，当作他们默认自己不吃酸菜了，于是继续捏着长长的筷子和碗里的酸菜搏斗。
可一整碗大半都是酸菜，她挑了半天也只往嘴巴里喝了一口粥而已。
桌上放着一碟自家腌的豇豆萝卜，还有一碗炒茄子。
因为酸菜稀饭，就算把酸菜挑拣干净，剩下的稀饭也酸溜溜的，大部分是汤，只有一小半是米粒……真的有点不太好吃。
等她把碗里的酸菜都挑拣的差不多后，桌上的炒茄子早就被夹完了，就连咸菜都只剩短短几根。
这顿饭，小朋友注定要饿肚子。
但没关系。
等天色渐黑，何林芳拿出一个类似墨水瓶的东西，划了根火柴点燃后，这间老旧的屋子里就燃起了昏暗的灯光。
唐小草在天黑之前就做完了作业，现在吃完饭洗了脚，她就坐在这个叫做煤油灯的灯光跟前，埋着头翻找自己怀里鼓鼓囊囊的书包。
唐子森带着唐莉去隔壁他去年才修的新房子里休息，这边老屋里只有两个老人和唐小草在住。
外爷在二楼，唐小草和外婆在一楼床上睡。
这会唐小草就背对着在整理床铺的外婆，从书包里翻出来了一大把瓜子和一袋冷掉的包子。
她就着昏黄跳跃的灯光，先把瓜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冷掉的包子，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凉的，但没有关系，现在天气还没有变凉，她只吃一个包子，明天也不会生病感冒的。
正摇头晃脑咀嚼着，后面听到动静的何林芳走过来问她：“你在吃什么东西？”
“姐姐给我买的包子。”小朋友说着，埋头又往包子上咬了一口，塞了自己满嘴的馅。
“你姐姐？那个唐老师给你买的？你们今天去赶场了？”何林芳皱着眉询问。
“对呀~”小朋友捂着嘴巴努力嚼嚼嚼，好不容易咽下去，才晃着脚丫乖乖回答：“姐姐带我去赶场，还给我买了小鸡和小鸭，带我和小鱼老师买了包子吃，还去饭馆里吃了面条饺子，还去照相馆照相了……”
慢慢吞吞地说完今天一天的行程，唐小草被灯光映衬着的小脸愈发幼嫩，她捧着手里的包子，对愕然失语的外婆说：“饭馆里的阿姨，说我很乖，还送给我好多瓜子。”
何林芳：“……”
她的目光扫过小孩手里的包子，还有桌子上放着的瓜子和至少三个包子，心里对那位小唐老师的印象更加复杂起来。
小唐老师为什么对小草这么好？
不光给她买包子，还带她下馆子，还去照相馆……
这个年头，一张照片多珍贵啊，他们只有过年想拍全家福才会咬咬牙去一次。
可那位小唐老师未免也太大方了，按照她这个大手大脚花钱的架势，她当老师真的能养活自己吗？
虽然是这样想，但不可避免的，闻着鼻尖萦绕的包子的香味，何林芳还是下意识没有之前那么看低唐小草。
至少，在下一次被唐小草气到的时候，她不会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
这对于唐小草和唐立夏而言，大概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而在学校的宿舍里，唐立夏的确如何林芳所想，正在数自己的积蓄，计算这笔钱还能用多久。
她重生回来的那天，抽屉里就有一叠钱。
唐立夏没有这具身体过往的记忆，也就不知道这笔钱是属于这具身体，还是背后不可知的命运所操控着留给她的，就像游戏的……初始资金？
当时抽屉里大概有两百多块钱，对这个年代的人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但这些天下来，抽屉里只剩一百七十四块六毛钱。
她今天拜托了文具店的店主去进货时，帮忙带两份彩色颜料回来，还有照相馆的照片洗出来后也要给钱，到时候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这就意味着，这笔钱用不了多久，她也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卡文来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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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酸菜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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