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
机场。
冬雨淅淅沥沥敲打大地，枯败的落叶在寒风中起舞，使得本就冷冽的空气，变得更加冻硬。
程晓瑶抖了抖伞上的雨水，低头一看，发现羽绒外套也隐隐沾了水，她伸手，扫掉衣角边的水渍，把雨伞收起来，顺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进了安检大厅。
程晓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雨雾厚重，视线内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迷离的不真实感让她特别厌恶。
厌恶到，恨不得往天上发射颗驱云弹，将云层打散，让阳光照落大地。
但奈何她没这本事。
程晓瑶来到自动取票机前，取了机票，找了处行人少的地方坐下，安静地看着大厅来来往往的行人。
她没有去托运行李，因为她没有行李。
也没立即安检入站。
她所乘的那班飞机，离起飞还有一个半小时。与其去候机厅傻坐着，还不如在这里看那些险些错过航班，而匆匆入站的旅客。
来往旅客与嘈杂环境，交融成了另一种生活气息。
三点半。
广播里响起登机提示，她乘坐的航班开始检票登机了，她起身，往安检处走了去。
刚走到安检口，一个行李箱从后面撞到了她的腰。
程晓瑶抬头往旁边看去。
身侧，一个男人一手拿手机，一手推着行李箱拖杆，边走边打电话。知道自己撞了人，他抬头，朝程晓瑶抱歉地笑了笑。
男人长得很高，目测都快有一米九了，握着拖杆的手白净修长，微微弯曲的指关节仿佛经过精心雕刻，完美的像艺术品。
“嗯，已经下了飞机，我会尽快赶去医院。”
他在和人通电话，毫无起伏的声音就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冰冷的仿佛能凝固一切。
程晓瑶冲他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一个刚下飞机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安检大厅，但听他要去医院，好心提醒了一句：“要去医院啊，那最好绕开跨江大桥，不然半夜你都赶不到医院。”
说完话，她转过身，把机票递给安检处的工作人员。
现在是下午3：36，不出意外，再过17分钟，距离机场十三公里外的跨江大桥就会发生车祸。
多车连环追尾，造成九死三十四伤，现场触目惊心，有辆车还撞毁了大桥防护栏掉进了江里。据她所知，落水的车，一直到凌晨转点都没有打捞上来。
这场车祸发生的时间，程晓瑶记得很清楚。因为她曾提前报警过上百次，但没有一次预防成功，该发生的事，依旧会发生，不会因为任何变故而消失。
今天是2024年1月6号，距离除夕还有17天。
偌大的安城，1月6号发生的所有重大事件，程晓瑶都知道。
不止是知道，甚至连时间都记得分毫不差。
在别人的世界中，时间是往前走的，再糟糕的事，都会随着时间而消逝。可程晓瑶不一样，她的时间永远停在了1月6号。
1月6号就是困住她的牢笼，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跨越。
事情起因，还要从两千多个1月6日前说起。
第一个2024年1月6号，她如往常一样，早上七点半出门上班，不想上班途中，被人敲了闷棍，当场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已经被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绑到了郊区外的山上。
浑浑噩噩间，还没弄清情况，就被绑匪从山上丢了下去。
那是她第一次死亡。
身体失去控制，瞬间坠落的失重感，紧紧抓住她的心脏。
生命随着耳边呼啸的冷风不断消逝，绝望蔓延全身细胞，最后支离破碎。
诡异的事，从那一刻开始。
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程晓瑶知道自己死了。但奇怪的是，等她再有意识，又置身在了山崖边，然后，再一次被绑匪丢下了山。
就这种摔死的死法，她就经历了足足二十七次。
一直到第二十八次，她在意识恢复瞬间，立刻清醒，趁绑匪不备，奋起一脚将他踹下山崖。
两千多次循环，踹绑匪的那一脚，已成了她的肌肉记忆。
可离奇的事，远不止如此。
绑匪掉落山崖，摔得血肉模糊，但到了夜里十一点五十，明明上午就死得彻彻底底的绑匪，又诡异复活，像具活尸一样，出现在她身边，杀掉她。
似乎杀死她，就是绑匪存在的意义。
不管如何逃，如何挣扎，最后，她都会死在他的手上。
死法千奇百怪，被绑匪开车撞死、提刀捅死、淹死、掐死、烧死……
似乎有东西在阻止她自救。
明明她已有反抗绑匪的能力，可就避不开他的追杀。
每次零点前最后三十秒钟，身边就会出现股不明力量，强行困住她四肢，让她成为待宰羔羊，眼睁睁看着凶手的刀割破皮肤，捅进心脏。
今天是程晓瑶度过的第2557个1月6号。
萦绕不散的死亡噩梦重复了2556次，她的夺命旅程依旧还在持续。
【瑶瑶，你提醒的那个男人在看你。你让他绕开跨江大桥，等桥上车祸发生，他肯定会对你起疑。】
过了安检，程晓瑶脑中响起了熟悉的电子机械声。
这是她的系统。
第七次死亡时绑定的。
连续死了七次，被系统绑定时，程晓瑶连惊讶都没有，很自然的接受了它的存在。
系统的出现，把她从恐惧旋涡中拉扯出来，让她开始自救。也是系统的陪伴，让她在死了两千多次后，精神还没有崩溃，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与人沟通交流。
程晓瑶：【怀疑就怀疑，过了零点一切都会重置，他什么都不会记得。】
系统：【也对，十二点一到，你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去。他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差别。】
【你今天心情似乎不错，竟会好心提醒人。】
【苦中作乐，当一回爱心人士。】程晓瑶自嘲一笑，垂眸看了眼手机画面，果然，定时的信息又来了。
发微信给她的是她哥。
语气还是那么中二不靠谱。
说爸妈给她安排了相亲对象。不想相亲，就租个男友回家，如果不知道在哪儿租，他可以帮忙联系。
程晓瑶没有回微信。
把手机放进羽绒服口袋里，径直往登机口走了去。
走过转角，视线穿过透明玻璃，她看到那推着行李箱的男人还站在原地。
男人穿着件深色的风衣，内搭浅色高领毛衣，下身是一条深色牛仔裤，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忽视。
他还在看她。
虽然他眼中情绪被脸上的金丝眼镜遮住了，但程晓瑶就是知道，他在打量她。
程晓瑶错开男人视线，没入人群中。
男人盯着她消失的背影，瞳底光影交错，在原处站了好久，才转身离开了机场。
*
天空虽然下着雨，飞机依旧准时起航。程晓瑶上了飞机，找到自己的位子，阖目养起了神。
【瑶瑶，刚才机场遇上的男人好像有问题。】系统声音有些不确定的再次响起。
【什么问题？你发现了什么？】程晓瑶疑惑问。
系统：【你登机后，他在安检处站了十多分钟，离开时间恰好是3：53，大桥车祸发生的瞬间。】
【还真能掐时间。不过，他有没有问题和我都没关系。】
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多余的时间去好奇别的。
程晓瑶语气淡淡，脑中飞快分析着要怎么避开晚上的截杀。
在这没有尽头的循环里，她试过无数方法，躲进人烟稀少的大山，混入喧闹的酒吧，甚至潜入江底，可那该死的鬼尸，到点就会悄无声息的出现，追杀她。
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死亡的痛苦如影随形，哪怕知道躲不过，她也不愿再经历。
这一回，程晓瑶准备躲出国去。
这趟航班是飞往西南边境林清市的，林清市是靠近边境线的最大省会，她已经提前租好了车，等下了飞机，就直奔边境。
她想试试，踏出国门，那鬼东西还会不会出现。
这次他要还能找到她，那她以后就再不折腾了，及时享乐，然后等待每日的死亡。
【瑶瑶，你不能自暴自弃。想想空间里的几十个亿，你再努力努力，一定可以见到1月7号的太阳。只要跨过今天，你就能跻身富婆排行榜。】
系统察觉到程晓瑶的消极想法，及时出声打断，甚至不惜搬出她的存款，让她振作。
无限循环的日子，程晓瑶除了逃命外，还钻了时间的BUG，靠刮刮乐，超市抽奖和无聊时现买现卖的股票，给自己挣了几十个亿。
按说，这些钱过了零点就会归零，可系统自带空间，存进银行卡的钱可以清零，放进系统空间的现金却不受循环限制，随时可以存取。
这笔几十亿的现金也是程晓瑶坚持不懈，寻找突破时间封锁的动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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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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