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的食堂很有A市的地方特色，宽敞，亮堂，干净。里面坐着吃饭的人不少，但排队打饭的人寥寥无几。
余晨好吃，对白板写着的菜单如数家珍。知名辣子鸡，□□头，青椒炒肉，西红柿炒鸡蛋……很快便端满了桌子。
沈妄两眼放光，倒赔四千多的郁闷一扫而空。他在心里不由感叹，A市真是个好客的好地方，还不忘推让两句，“好了好了，太多了，真不好意思，等奖金发下来，我请你们吃大餐。”
余晨笑笑，不以为然；钱嘉善不好意思，总觉得化妆品和奖金两件事没办好，总有自己一点责任在，“不用客气的，一顿饭我们还是请得起的。”
这是真事。两警员上岗才几年，没老婆没孩子，父母还康健，正是赚了钱自己花的好时候，一日三餐自然不会亏待了嘴。
A市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有余晨在，也不会让场子冷了。三人边吃边聊。渐渐的，交谈声被不远的一桌盖过去了。
余晨朝那边一看，用手指戳戳低头闷吃的沈妄，道，“瞧，那边戴银框眼镜的帅小伙，就是我们的特聘人员啊！”
局里有规定，不能透露特聘人员的行踪。但偶然遇上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前头表崇拜的青年此时却一心干饭，眼里再无他物。被余晨戳后，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茫然无措的脸，还短促地“啊”了一声。
“算了，你继续吃吧。过会他走过来时，我再叫你。”余晨只是随口一说，稍稍提高声音，接着之前的话茬聊。
然后，又被盖过去了。
“这事我绝不同意！那个计算机病毒和APP还没弄清楚，不知打哪又冒出来个恐怖游戏，要是莽撞扩散开，还不知道会出多少乱子！”
“正是由于我们对这接踵而至的事情一无所知，才需要局里至少派一人进去收集数据。现在的受害者只是失踪，被迫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时间再长点呢，会不会有人死亡？会不会有更多人卷进去？甚至，那款APP对现实的影响会不会随着时间加剧？”
一连三个反问，彻底把岳勤问住了。
“我们要想掌握未来的主动权，就必须现在采取行动，收集更多的信息。”陈喻的语气始终冷静稳定，像他鼻梁上架着的银框眼镜，优雅冰冷。
“可、可收集信息，也不一定非要扩散APP啊！这项工作，完全可以交给已有的受害者！”
“不行，我需要进行一次测试，来验证那个方法是否真的能实现APP的稳定扩散。”
“为什么一定要验证？少一个人受害不好吗？”岳勤疑惑不解。
陈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眸色泽浅淡，在灯光下像琥珀一般，清透神秘。“你不懂。从受害者那里，我们可以得出游戏真实存在的事实。而证明扩散方法真实可靠后，我们就可以选拔一批人进到游戏，通关游戏……乃至找到摧毁游戏的方法。”
岳勤双手一摊，手心朝上，道，“我说不过你，但你不能随意测试。被选中的人必须知道目前明朗的所有信息，充分了解其中蕴含的风险，在完全自愿的原则下自主决定是否参加，这是我的底线。”
陈喻眉一皱，道，“我可以进行第一场测试。”
“你是稀缺的技术人员，不能肆意妄为！”岳勤虽没有直接拒绝，但语气严厉得不容置喙。
两人的气氛到这里就僵住了，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不远的桌子传来一道声音，“我也可以。”
隐隐陷入冷战的两人，目光一下子就移过去了。
出声的是一个生面孔，二十来岁的青年，穿着一身黑风衣，黑色碎短发，眉眼清隽，带一点阴柔的精致感，看上去既好看又无害。
余晨一脸惊讶，忙打圆场，“岳队，你们继续聊，他开玩笑的！”边说边给沈妄使眼色。
真是的，看“偶像”的时候专注干饭，怎么现在积极起来了。凑热闹谁都爱，但冒着丧命的风险，就要三思而行了。
沈妄不为所动，神色沉静。他平日里给人的感觉随和好相处，但抿着唇不笑时，又有一种严肃可靠的感觉，仿佛天塌下来会第一个冲上前去。
“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
诚如陈喻所说，现在敌暗我明，形势对人类来说很不利。岳勤反复问了沈妄好几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立即重视起来。
“既然你考虑清楚了，那请借一步说话。”岳勤道。
青年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唇角，“没问题。”他还不忘照顾两个饭搭子的心情，“抱歉，先走了，下次我请。”
“哎，你先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钱嘉善搁下筷子，道。
余晨见一桌子都快走净了，自己一个儿吃也没什么意思。他无可奈何放下碗，瞪了一眼喜欢往身上揽事的好友，道，“我也去。”
于是，因着沈妄一句“我也可以。”，食堂走了五个人，空了两张桌子。
会议室中，
岳勤严肃着一张国字脸，对沈妄道，“看完这些资料后，你还可以反悔。”
一直没说话的陈喻突然开口道，“做事要有始有终，别半途而废，给别人造成困扰。”
这话隐含着火药味。
岳勤讶然，不明白发小为何要针对一个陌生人。对方这些年一直保持着“平等瞧不上所有人”的处事原则，说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一点都不过分，特特针对一个人时就令人非常好奇。
沈妄瞥了一眼分走他大半奖金的特聘人员，一点头绪都摸不着。难道不该是他意见大，怨气重，为何对方反而一副仇大苦深，好像被他骗财又骗色后一脚踹开的样子？
这就冤枉了。他在感情方面难得专一，这些年也就认认真真追过一个人，没搞到手，还差点把一切搭进去。
介于得罪的仇家太多，他没发表意见，低着头翻资料，做足息事宁人的姿态。
顿时引起俩饭搭子对特聘人员的不满，余晨更是小声嘀咕，“喂，你在影射谁啊？！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陈喻并不在乎别人的反应。他专盯着青年，镜片下的眼眸隐隐有火星冒出，没多久又被压在眸底。
可沈妄已经沉浸在资料中，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从第一页开始看，神色专注。
9.13（一周前）
计算机病毒出现，迅速扩散。没多久，全球网络瘫痪。几乎所有电子设备黑屏，无人能解决。新的手机没联网时照常使用，一旦联网，一分钟后黑屏。
9.14
据部分人反应，他们手机出现诡异APP，界面呈血红色的海洋，远处是一座若隐若现的高塔。有少量人，甚至听到了悲伤的呜咽和凄厉的惨叫声。
9.15
有目击者表示，手机上出现诡异APP的好友凭空消失，不知去向。经警方调查，来报案的一百来人，均失踪。
9.17
失踪人士陆续被找到，均声称自己被迫参加了一款诡异的逃生游戏。在游戏中死亡的人还表示，回来时发现手中多了一封死亡邀请函，有位自述姓■的先生，邀请他们去“欢乐谷”赎回自己的性命。（据悉，邀请函上的坐标是全球最大的坟墓）
9.18
有人选择前往，有人龟缩家中……有人则找上了当地的官方机构，寻求帮助和保护。
9.19（前天）
所有出现APP的手机上弹出一条链接，上面写着“将这个发给一个人，可以将对方拉进游戏，并肩作战呦！”
看到这时，沈妄蓦得抬头，道，“你们有没有收缴所有出现APP的手机？”
“收缴过一次，但第二天，手机自动返回到原主手中。怎么了？”岳勤好奇地问。
“坏了，APP已经扩散开了。”沈妄笃定地道。
陈喻抬起眼皮，冷冷瞥他一眼，毫不掩饰心中的讨厌，道，“为什么？”
青年指着那行原封不动抄下来的字，反问道，“你看，这像不像‘好友助力’？一般情况下，转发分享游戏，是会获得一些好处的。验证这点的方法很简单，打电话，呸，找几个受害者问问就知道了。”
没等岳勤开口，钱嘉善主动道，“我去问问。”
插不上话，感觉浑身不自在的余晨立即跟上，“我给你搭把手。”
“顺带找个没转发的，我要进游戏。”沈妄说完，低头继续看资料，试图在短短时间内储存在大脑中。
“没问题。”
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回来。后面还跟了个脸嫩生生的，像个未成年的男生。
“除了他，都转发了。”钱嘉善捏一把冷汗。他问的时候，有好几个撒了谎，要不是余晨眼尖，就被糊弄过去了。
“什么！我记得在警局的有十几个来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转发一人，可以获得一张‘豁免劵’，自主选择跳过游戏中的一关。”未成年的男生扬起白净的脸颊，道。他进去过那款游戏，对其中的恐怖惊险深有体会。
对有些被吓破了胆的大人来说，只需要转发一条链接，就可以逃脱接下来的危险，轻松又划算。
要不是他不愿意牵连无辜，也早就转发了。
沈妄没忍住，在男生故作老成，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捏了一把，笑道，“发我吧，无偿送你张‘豁免劵’。”
然后，他收获一枚冷冷的眼刀，充满未成年小孩的愤怒。
余晨没憋住，提醒道，“沈哥，你的手机不联网啊！”
这句话一落地，在场的人顿时陷入到近一分钟的寂静。
男生更是踮起脚，在沈妄肩膀处拍了一下，以示安抚，同病相怜道，“唉，理解理解。肯定是你家长管太严，我也是上了高中，才买上手机的！”
结果买了没几天，手机就感染了计算机病毒。他上着课呢，一摸书包，里面多了块手机，再然后就进了恐怖游戏。
沈妄：“……你们谁有多余的，我用奖金买。”
最后还是岳勤，拿出来一块，解了燃眉之急。只不过，沈妄一千的奖金，锐减到一百。
“等等，”陈喻拿出手机扫了一眼，道，“我手机上也出现了APP，现在可以转发链接。”
选择＋1！
沈妄在新买的手机登上个人信息，然后连上网。在等待感染计算机病毒的间隔，他左瞅瞅右看看，衡量再三，坚定冲小朋友伸出了手。
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好友助力”有没有坑，比起对自己有恶意，还戴了副眼镜的特聘人员，他更愿意相信祖国未来的好花骨朵儿。
“大哥哥，你还是选那位哥哥吧。我有不能跳关的理由，‘豁免劵’给了我是一种浪费。”
听完后，沈妄还是略过戴眼镜的，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岳勤。
岳勤瞬间get到他的意思，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扫了一眼，道，“还是黑屏。”
沈妄又看向钱嘉善，对方冲他摇头。再然后是余晨，也摇头。
最后，他无可奈何地对陈喻道，“链接发我吧。”
陈喻推了推眼镜，脸上头一次有了笑影。他输入刚刚扫到的电话号码，毫不犹豫地转发链接，道，“感谢你送我‘豁免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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