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于姐还从未见过玩家反杀boss,她过了五个副本,都是玩家按部就班的完成NPC发布的任务,间或有玩家触犯禁忌,被boss杀死。
这是第一次,有玩家说要反制boss。
这是一场玩家的起义,他们不愿意在做规则禁忌下副本boss的羔羊。
然而,boss真的那么好杀吗?
云琅不知道,她心里慌得厉害,身为系统NPC,云琅是中立方。
彩蝶是副本里的boss,她已经杀了两个人,也许在这次副本之前,她杀了许许多多的触犯禁忌的无辜玩家。
她是有血有肉的怪物,身上披了一层人皮,内里早已没了人性,她以猎杀玩家为乐。
但云琅没有见过彩蝶杀人,于她而言,彩蝶是一个引导者。
云琅被系统投入副本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彩蝶,她会对云琅编造出的不幸感同身受,会一步步告诉云琅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从感情上来说,云琅不想看到彩蝶的死局。
但她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森罗假象。
倘若云琅的身份是一个玩家,那么此时那群义愤填膺的玩家里必定有云琅的身影。
长衫男人被穿胸而死,血流了大半个庭院;王研的尸体被扔在水里,泡得肿胀不堪,还有吴越,他们真的该死吗?
他们本不应该无辜丧命,被拉进副本世界之前,他们也只是最普通的小老百姓,生活偶有不如意也不会拿起屠刀杀人,他们是平凡的人,是鲜活的生命,绝不该是boss随意猎杀的玩物!
从理智上来说,彩蝶最该死!
因此,于姐向她打听彩蝶踪迹的时候,云琅也只是学着彩蝶的样子微微笑着,随后说:“彩蝶还在前厅,客人们找她有事吗?”
没有人回答,玩家像一阵风朝着前厅掠去。
云琅留在原地久久驻足,内心怅然不已。
她抬眼望天,厚厚的积云压的很低,风忽然就吹了起来,湖岸边柳枝无处可依,被吹的到处飘荡,但枝条吊着,荡的再高再远也不能远离柳树。
风吹起云琅的衣角,她扶住游廊的漆红木柱,任由风灌进衣袍,吹的猎猎生风,也只是轻叹一声,而后一步一步,朝着书房走去。
风中传来低喃:“七月十一,风很大,要下雨了。”
…………
开始下雨了,起初只是积云里渗出几滴水,慢慢的,水越滴越急,就成了雨。
雨丝骤极急,叶片被打的慌了神,窝窝囊囊朝下边倒了一片。
云琅立在门廊里,隔着一层雨做的帘子满不在乎的扫视着灰蒙蒙的一切。
世界好像失去了所有色彩,有极淡的血腥味传来,云琅不确定的翕动鼻翼细嗅,味道又被这雨隔开了。
雨啊,最适合掩盖某种痕迹了。
她收回视线,抬脚走进里间。
因这场雨,天一下子就昏沉了下来,书房里一片昏黑,云琅只得点燃了一根蜡烛,端起烛台,朝着隔间走去。
她掀起竹帘,暖黄的烛火将幽暗的小室照的格外亮。
云琅在一副画前停了步,举起烛台,火光一下子就点亮了画中人。
画像变了,从白衣公子变成了红妆女子。
端正娴静,美眸半掀,似笑非笑的睨着画匠,又或者说,睨着画外的云琅。
那张脸,和昨天看到的公子画像莫名相似。
画卷的右下角有一排小字:宣氏女,李家妇,苡。
是宣苡。又或者说,是李轩逸。
云琅早该想到的,李家最大的秘密,是李公子,他是个女人!
所谓的婚礼,不过是李家自导自演的一切,新娘是宣苡,新郎还是轩逸。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新郎和新娘巧合同名,他们压根就是同一个人!
没由来的,云琅生出些恐惧来。
古镇新娘,七月十五,他和她,虚妄一点点的抽丝剥茧,遮丑的脂粉一点点剥落,露出内里狰狞的真容。
杂乱的线一点点在她眼前显露,只留下一根细细的线头,供她扯弄。
云琅有一种感觉,一出戏即将在自己面前上演,而她,会从一个系统赋予的旁观者,成为惊悚戏剧中的一个演员。
夜渐渐深了,云琅独坐在窗边,彩蝶不会回来了,她死了。
但是,副本boss真的会被那么轻易的抹杀掉吗?云琅脑子里乱糟糟的。
从书房回来后,云琅没再见着玩家,远远看了一眼客房方向,烛光透过窗纸闪烁。
想来,是玩家们取得了胜利。
然后,便是割肉取嫁衣,血溅白纸成婚书。
任务的完成近在咫尺,于玩家来说,今夜注定好眠。
可对云琅来说,她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彩蝶。
头发到脚上的鞋,一身的水,往下哒哒的滴,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挂了笑,直直盯着云琅,也不说话。
云琅被盯的毛骨悚然,索性不睡了。
重又点燃油灯,坐到窗边,一场雨过后,居然出了月亮,皎白清绝,冷冷月辉洒向地面,又被浅浅的水洼折射出一面平镜来。
云琅双手捧脸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将近十五,月亮愈发的圆了。
“咚咚、咚咚、”
万籁俱寂之时,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徒然响起。
已经是午夜了,外面敲门的是人还是鬼?又或者,是浑身都是水的彩蝶。
云琅的心差点蹦出嗓子眼,她一手按在胸口,轻手轻脚的来到门边,大着胆子问:“谁啊?”
外面的人回答的干脆:“宣苡。”
出乎意料却又合情合理。
云琅心头一跳,转而问道:“哪个宣苡?”
“哈哈,”外面的宣苡笑得花枝乱颤,“你觉得有几个宣苡?还是说,有别的宣苡来找你了?”
“只有你一个。”云琅不打算开门,她又坐了回去,遥遥朝着门的方向喊道:“你又来做什么?”
“来找你啊,”声音就在耳侧,云琅惊慌起身,发现窗外一道曼妙剪影,看影子,宣苡戴上了盖头,下头坠着的流苏不住摇晃着。
“长夜漫漫,只有你还算有趣。”她趴在窗边,窗纸脆弱的可怜,云琅觉得只要她往里探手,就能将窗纸捅破。
云琅不为所动:“你找错人了,快走吧。”
外面的人影晃动一下,笑嘻嘻的开口,“别唬我了,我都看到你的颜色了。”
她从外边推开窗户,笑得肆意快活,“为什么不问我,你是怎么颜色?”
云琅偏过头,不去看她,只默然道:“你没事就走吧,我要睡了。”
宣苡已经跳上了窗台,她跳下来,周身环佩叮咚作响,盖头也跟着掀起,又轻轻垂下。
云琅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宣苡。
“分明是浓郁的翠绿,为什么总要拒绝我呢?”耳边传来低声呢喃,后背贴上一副冰冷躯体。
宣苡从后面抱住了她,同她‘耳鬓厮磨’,“我喜欢你的颜色,也喜欢你。”
冰凉手指从纤细脖颈游到下颌,而后,使劲掰过云琅的脸,慢条斯理的说:“你该顺着我,我一日不为刍狗,你就该顺我一日。”
“不可能……”云琅冷硬反驳,却被宣苡捂住了嘴。
“话别说的太早,也许,你以后离不开我呢……”她低头,嘴唇几乎擦着云琅的脸颊,“我今夜是什么颜色?”
捂着嘴巴的手松开,云琅看也不看宣苡,愤愤道:“白色!”
宣苡却不在乎云琅的态度,依旧从背后环住她,自顾自地说:“我给了自己两次机会来杀你,第一次,你说了黑色,第二次,你说了白色。”
她手臂渐渐收紧,似乎要把云琅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云琅挣扎着想要脱身,却无法挣开。
宣苡继续道:“我的答案里只有黑白两个颜色,你都说对了。你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不过是随口说了两个颜色,居然都蒙对了,云琅哪里肯信,认为这不过是宣苡给自己的乐子找的理由。
“你到底想干什么?”云琅有些崩溃了,她不会杀了云琅,却会时不时的闪现,折磨着她的精神。
“呀,这么快就炸毛了。”宣苡语气颇为惊讶,在云琅肩窝上蹭了蹭,当做安慰。
“我是来救你的。”她扣住云琅的腰肢,隔着一层浅薄的布料细细摩挲着。
侧腰泛起痒,云琅不自在的扭动,企图摆脱宣苡的触摸。
“彩蝶一点用也没有,那些人,那些外来的人很快就会知道。”宣苡幽幽说道,“你猜,发现彩蝶没有用之后,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
还能有谁,自然是云琅。
玩家已经开了杀boss的头,那么,发现彩蝶这个boss没有用之后,下一个要试的就是NPC,而最合适的NPC就是云琅。
她心底腾的升起一股寒意,扭头瞥向宣苡,“我要怎么做?”
“如果是我的话,自然是全都杀了,”宣苡明显对云琅的依赖很受用,继续道:“不过你那么弱,还是躲起来吧,那座阁楼,你去过的,就躲在那里吧,他们还不敢上去。”
弱鸡云琅:“……”
“不必了,我有打算。”云琅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阁楼那里有李夫人,玩家还没有发现彩蝶没有用,她还可以观望一会儿。
宣苡微微挑眉,笑道“随你。”她不介意过程麻烦一点。结果总归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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