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来干嘛。”关上门之后，卫拥安率先不客气地发问。
他坐在卫拥甜的对面，沙发的另一侧，跷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架在腿上，厚重的眼镜玻璃反射着烛台的光芒，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但就是这样，这样熟悉的动作，让宋远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一下子就将他拉到了那久远的回忆里面。
他时常会后悔，自己为什么就被那些花言巧语骗进了那所学校了呢。
卫恩科新高级中学，为了维持升学率常年以免学费、高奖金的福利招收特优生；并且同时做着慈善事业，招收了不少的特殊学生。
富贵子弟、成绩优异的贫困学生、情况特殊的特殊生，三种不一样的群体交织在一起，造就了卫恩科新高级中学扭曲又微妙平衡的局面。
事实上，卫恩科新高级中学在之前还算得上是一所出名的好学校，但管理不力，上台的继承者无能，这所贵族学校逐渐落寞，在一众学校之中都算不上去特别优异。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给的钱还是比普通学校多得多得多。
宋远就是这样来到的。
宋远以前不叫宋远，也不姓宋，他叫做张子轩。
他的家穷，好赌的爹，懦弱的妈，病重的爷，宠儿的奶。
他来卫恩科新高级中学就是因为学校给他免了一年学费，并且给了他10万的奖金，并且承诺只要他一直保持着年级前五十的成绩，将免除高中三年的学费，并且会有额外的奖金。
然而就在入学的第一天，一辆跑车擦着他的身子开过，他多看了一眼，就被人揪着带到了偏僻的器材保管室。
就像现在这样，卫拥安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蔑视着问他，“说吧，早上你什么意思。”
当时的他大抵是还有些年少不知事的血气方刚，后面被打的次数多了也学会了卑微。
学会了弯下腰低下头，怯懦地回答问题。
“问问卫哥投谁，我跟着你们投票。”
卫拥安啧了一声，像是觉得没意思，“你收集到了什么情报没？”
“情报？”宋远的脑子转了转，“燕长留她们应该是选得白的？”
“废话，这些谁不知道。”卫拥甜踹了他一脚，“你不会也跟着选的白？”
“没，没有，是黑，黑的。” 宋远低声下气地说道。
“真的没有线索了？”卫拥安问，“燕长留那几个确定一伙儿的？”
宋远不清楚，但是他很肯定回答道，“是的，我看见他们商量了。”
卫拥安暗骂一声，“都是群没用的玩意儿，死这么快。”
宋远知道他是在骂选黑色阵营的他们，他没接话，默默等卫拥安发泄完。
“怎么说？我们还是投一个吧？”卫拥甜说。
“那投是得投，投谁呢？”卫拥安扶了扶眼镜，“燕长留护着的那个女的，你认识吗？”
宋远犹豫之下还是点了点头，“1号吗？叫做宿泱？”
“宿泱？哪家的？”
宋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啧，还是这么没用。”卫拥安感叹一句，“和你高中的时候一个孬种样。”
宋远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随后又像是意料到了什么，迅速地低下了头。
卫拥安嗤笑了一声，“你的身份我们早就知道了，不过看你觍着脸费尽心机凑上来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宋远一直低垂着头，身边的手握成拳，攥得很紧。
旁边的卫拥甜看到了他的动作，很是不屑地踢了下他的手，“喂，做这个样子是要干什么？不服气？不是你自己眼巴巴自己舔过来的吗？”
宋远的手一下子松了，头更低了些，“没有没有。”
卫拥甜觉得没啥意思地砸吧嘴，问卫拥安，“怎么说，搞谁？”
“就那宿泱呗。”卫拥安说，“搞不懂她什么身份，那些人那么护着她。”
卫拥安又笑了两声，“要不搞死楚涵吧，这样金玲珑就只能落我手里了。”
“哥！”卫拥甜喊了一声。
“行行行，还喜欢他啊。”卫拥安摆摆手，“那就宿泱吧，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死的时候也一定很好看吧。”
“不过我们这边只有三个人了，可以吗？”
“那个2号呢？陈水是吧。”卫拥安说，“我看还可以投她，她还没死呢，也不知道躲哪去了，喂，张子轩你找一下她啊。”
“我之前看到她上三楼了，怕是下不来了。”宋远迅速摇了摇头，“不过，我们可以找江如月。”
“江如月？”似乎是想起来了她之前的阴狠手段，卫拥安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能听话？”
“可以的。”宋远回答得很肯定，他的声音降低了一些，“我之前打听到了的，她以前叫做江兰兰。”
“江兰兰？”卫拥甜拔高了音量，“那个贱人？”
宋远犹豫之下点了点头，说，“是高中那个江兰兰。”
卫拥安冷笑一声，“她还敢凑到我们面前，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卫拥甜拍了拍手，有些在意，“她现在这个样子，能听我们话吗？”
“放心，给她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忤逆我的。”卫拥安非常自信。
看着自家哥哥的自信模样，卫拥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有些欲言又止。
虽说外界看上去自己这个妹妹是兄妹关系中的强势方，然而事实上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听从这个哥哥指挥的。
他好像天然地看不起所有的弱者，这个弱者也包含了所有的女生，就算自己这个妹妹天生拥有比他强劲一百倍的力量。
不过动脑子，她也确实比不过他，家里又无比偏宠他，这么多年来，在他手上也没讨到过几次好。
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自己拿到的身份牌又不够好，自然又落了他一头。
卫拥甜将视线移到旁边的电锯上，卫拥安不知道什么身份还可以出城堡门，甚至还可以找到这么强劲的武器，真是命好啊。
不过江兰兰啊，她记得最后她还是转学走了，也不知道巴结上了谁，自己查都查不到消息。
卫拥甜记得走之前，是自己见她的最后一面，那个凶狠的眼神全是恨意，想到她现在的情况，卫拥甜并不觉得她会听话。
不过她沉默的坐在一边什么也没说。
“那你把江如月喊上来。”卫拥安抬了抬下巴，发号施令。
宋远可不想去惹江如月那个瘟神，她一言不合可是真的会抹别人脖子的，不过转念一想，宋远还是答应了，恭恭敬敬地退出卫拥安的房间。
快速下楼给江如月汇报情况。
江如月看他讲得绘声绘色，“行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冷哼了一声，“你们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宿泱头上，喊他下来投票吧，就说我情况特殊上不去，但是会配合他行动的。”
宋远又折返上去，碰到了正好下去投票的元相礼。
这人他也认识，高三下半学期转过来的插班生。
长得人高马大，全是腱子肉，也是成绩好的特优生，当时卫拥安还带人想收拾他来着，结果被他按着揍了好几顿。
卫拥安还诬陷了他好几次，但是元相礼从来都不辩解，都是沉默地按着卫拥安打。
武力值太高了，就连卫拥甜也只能和他打得不分上下，但是他皮糙肉厚相对耐打，又只盯着卫拥安打，别的看都不看一眼。
没办法，卫拥安便放过他，这是宋远认知里面，唯一卫家兄妹失利的一次。
毕竟卫恩科新高级中学是卫家的卫，居然还有他们奈何不了的特优生。
宋远下意识地侧身给人让路，自己快步走上去，将江如月的话转达给了兄妹俩，卫拥安颇有些自得地点了点头，“还是识相嘛。”
他并没有在意江如月所说的什么情况特殊，只当作是她那莫名其妙的矜持，现在她有能力了，总是要摆一下台子嘛，他还是能理解这样的小家子气的。
他抬手看了下手表，居然都快11点了。
卫拥安抬手准备拿起那把电锯，然而沉重的重量还是让他皱起了眉，他示意卫拥甜拿上武器，跟着他下楼。
卫拥甜什么武器都拿过，板砖、木棍、小刀、利剑，但是这把电锯却格外地沉重，按道理，这样的重量卫拥安根本不可能拿得起来，更别说自己一个人拖进来了。
她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设定。
出门之前，宋远突然问他，“张达是你杀的吗？”
“我杀他干嘛，莫名其妙的？”卫拥安翻了个白眼。
张达是卫拥安的保镖，说是保镖但除了保护他之外，什么事情都做，那些年卫拥安的欺弱霸小他也没少参与。
宋远知道是谁杀的了。
楼下，管家早已消失不见，周围墙上的烛台全都熄灭，只有江如月面前的烛台坚持发着猩红的光芒，她的神色在跳动的烛火照耀下，晦暗不明。
卫拥安毫不客气地扯过最边上的椅子坐下，习惯性地靠在椅背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哟，江兰兰你怎么现在这个狗样子。”
卫拥甜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安，迅速越过卫拥安把票投了，然后退到了后面。
江如月没有说话，他慢慢悠悠地走过去，路过自己的座位的时候，光幕亮起，他顺手投了票。
然后他再往前一步，手心靠近了江如月的脸庞，随后缓缓地落下，大拇指抵住她的唇角，捏着她的下巴，强迫着让她抬头。
卫拥安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你这张脸，还是这么漂亮。”
江如月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她的指甲很长，在昏暗的烛光下，就像是长长的利爪。
她双手轻抚卫拥安的脸颊，她微微起身，自己的脸碰了碰自己的手背，“卫拥安。”
她的声音缱绻呢喃。
卫拥安感觉到一点冰冷缠绕自己的脚踝，他下意识地就想低头看，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氧气一点一点地消失，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丑陋狰狞。
江如月的脸贴得很近，她蹭了蹭他的脸，“卫拥安，你这样一点也不好看了。”
就在空气越来越稀薄，他的视力逐渐模糊的时候，他却突然感觉到了新鲜的空气涌入他的口腔。
江如月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他猛地大喘气，就像是一条干渴濒死的鱼突然遇见了水。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禁锢感传来，他再一次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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