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离开院子，乌塔看向床上的林瑟，双眼扫过便检测出他的同化程度之深，要是三日内不离开游戏就会被永远留在虚拟世界中。
大雨一直在下，这注定会是一个不眠夜。
黛西紫色的衣袍早就已经被大雨淋湿成黑色，雨伞不知道被丢在哪里。
他走出一户人家，裙角滑过的地面上，留下一圈圈血迹，而屋内已经没有活人。
npc而已，黛西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可心脏处还是传来阵痛，这是黛西的感受，而作为玩家的他，虽然尽力屏蔽这些感受却依然不能全然忽略。
房间内是一个老头，赶紧进去就认出了黛西。
“突然下这么大的雨，一定都是因为你这个巫女！”说完举起床边的拐杖砸向黛西，然而还没等拐杖落在黛西身上，鲜血就从他嘴角留下。
老头瞪大眼睛，眼睛里全是恐惧与不甘，不甘心自己怎么会被瞧不起的巫女杀死。
然而黛西转过身，擦干净斧尖， “本来想多留你们一阵子，妖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
转身潇洒离开，小镇街道上没有其他人，只有黛西穿行在小巷之中。
从镇东头到东头，他一一走过，死亡的气息弥漫整个小镇，然而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是乌塔。
“主人，他去找你了。”
乌塔的声音听起来很急，黛西打开游戏面板，面板上林瑟正冒雨奔跑，朝他这边赶来。
大雨浇灌进衣领，林瑟仿若不觉，脑海中瓶盖的声音变得尖利。
【检测到镇民死亡，你未能完成任务，即将开启最终任务，请主人做好准备！】
【最终任务是——杀死黛西！】
杀死黛西！杀死黛西！
四个字像咒语一样，让他头痛不已。
他按照瓶盖的指引，找到了黛西，在一间房子里。
黛西最后杀死的人是神父，而此时的神父浑身冒着黑气，眼球突出。
林瑟刚进门，就看到这幅场景，好像神父在瞪着他。
而黛西坐在椅子上，手中的斧头往下滴血，一切都正如他们初见，同样的场景。
可林瑟的最终任务却是杀了黛西，不敢靠近，双手颤抖。
乌塔匆匆赶来，直奔黛西， “主人，你的任务完成了，随时可以脱离游戏。”
一旁的林瑟大惊，不可置信地看向黛西，眼神中的痛苦还未融化： “你……”
黛西转过身，表情冷冽，随手擦掉沾染到脸颊的血迹，眼神中仿若有坚冰，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扶南，是一名玩家。”
他又接着说： “死掉的都是npc，你之所以感到害怕，是因为你被游戏污染了，误以为他们都是你的同类，是活人。很明显，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不过，你应该早点离开这里。”
他的语气过于平淡，林瑟久久不能回神。
扶南开口，直奔主题： “你的任务是什么？”
“杀……杀掉黛西。”林瑟声音颤抖，恐惧的情绪依然笼罩着他。
听到这里，扶南笑了，看起来有些无奈， “果然，你的角色是镇民。”
林瑟快速缕清了思路，角色屏蔽禁锢消除，他想起了一切，包括自己的蓝眼睛，还有那个吻，只不过这一切都太模糊了，像梦一样。
“主人，你不能被杀死，黛西一旦死掉，你的任务会被驳回导致游戏失败。”乌塔发出声音。
林瑟意识到，这个有实体的乌塔，正是扶南的游戏助手。
【主人，如果不杀死黛西，你的任务就无法完成。】瓶盖的声音出现在大脑，提醒林瑟此时的两难之境。
两人之间出现了僵局，事已至此，两人沉默着走出房间。
这下，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了，大雨也像得了指令，转瞬之间，天空放晴，一道彩虹挂在半空。
晚上，黛西小院里。
扶南把擦干净的斧头扔到桌子上，对林瑟说： “杀了我吧，去完成你的任务。”
然而等来的回应是，林瑟撇撇嘴， “你傻吧，杀了你，你的任务就完不成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你家里人肯定会伤心。”
想到这，林瑟突然低落起来，无论在哪个世界里都只有他自己是一个人。
“不，我没有家人，”黛西回答， “也没有朋友。”
林瑟很惊讶： “怎么会，你长得这么好看，至少会有伴侣吧。”
他简直不敢相信，因为游戏中的世界并不会完全改变玩家的相貌。只凭现在的黛西外表来看，游戏外的扶南只会更优秀，而不会差一点。
“伴侣的话，曾经有一个，只不过……”扶南陷入回忆，却及时止住话题。
然而说一半的话最勾引人。
“只不过怎么了？”林瑟的身体因为好奇，向扶南这边倾斜。
“没什么，只是因为一点事分开了，现在我在重新追他。”扶南笑了笑，嘴角甜蜜如同沾了蜜糖。
“那就好了呀，她肯定也在等你。等你出去肯定能追回来，又是美满的一家人。不像我，就是个捡垃圾的，等着我的只有垃圾山。”
林瑟双手撑着地面，头向后仰看向天空。
“会有人等你的。”扶南眼神暗下来，看着林瑟像是要把他吸进去。
两人沉默一阵，谁都没有说话。
一只黑狗无声无息走进来，见到两人也不叫，反而在身边趴下来。
“是神父的那只狗。”林瑟还记得它张开獠牙的样子，心中有点害怕。
“嗯。”扶南点头。
看到黑狗，林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探究充满了双眼。
“在故事背景里，黛西明明是好人，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好事，却暗中放过了镇民，直到看到最终任务，我才明白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林瑟恍然大悟，轻叹口气。
他把视线从黑狗挪到扶南身上，他此时还是黛西的装扮， “杀死镇民就是你的最终任务吧。”
林瑟眼神严肃，透射在扶南身上，能看到他的认真。
然而，在这样的目光中，他却摇了摇头。
“不是？可是乌塔说你完成了任务。”林瑟表示怀疑。
“那是游戏给我的任务。”扶南看向天空。
“啊，你还有别的任务呀，对你很重要吗？”林瑟问。
“嗯，很重要，比一切都重要。”扶南深深看着林瑟，眼神中的珍惜之情快要抛撒而出，然而林瑟并没有察觉到。
他跑到一边去捡豆子， “原来是这样啊，那个任务很难吗？”
扶南想了想回答道： “很难。”
豆子被林瑟放进晒盘里，不忘安慰他： “别担心，我看人很准的，你肯定能完成任务。”
扶南笑了笑，笑意直达眼底，看着蹲在地上捡豆子的林瑟，那笑意中却是满满的遗憾。
“我帮你一起捡。”扶南蹲下身。
“好啊。”
夕阳倾斜，留下院子里的两道影子，没人再提任务的事。
没有迷雾和雨水的小镇很漂亮，天亮了，两人不约而同决定随意走走。
npc都死了，也没有垃圾可见，他只好绕着河道转圈。
看到垃圾桶，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扶南， “前几天，黛西小院里的垃圾，不会是你捡的吧！”
似乎是想到这个问题很离谱，刚问出口，林瑟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笑了。
却没想到扶南竟然点头了。
点头了！
“你捡垃圾干什么？”他迫不及待地问。
“你不是说想成为垃圾大王吗？”扶南却很认真地回答，显然把林瑟随口说的愿望当成了事。
“那是我瞎说的，当时你非要让我许愿，我没办法。对了，你为什么要满足我的愿望？”林瑟又问，他也没想到能在游戏里遇到别的玩家，实在是好奇。
“我只是在走黛西的剧情，而刚好遇到了你。”河道很窄，两人之间距离很小。
“哦哦，我这边没有提示，黛西到底是怎样的人？”林瑟翻遍面板，也值得到背景故事那寥寥几行字，再多就没有了。
“众叛亲离，众人虐待。一个孤独而貌美的女人被这样对待，留给她的只剩下地狱。而杀死镇民是她唯一的愿望。”扶南的声音平静得像是泉水。
然而也只有他才知道这几句话背后的真正痛苦，才让一个女人下定决心屠杀整个小镇。
林瑟想到镇民们叫他巫女，还有那些伤口，他又想到了那个愿望。
他问，眼中带着悲伤： “他们……是不是也像你许过愿望？”
“嗯，他们的愿望很脏，永远无法满足，”扶南捏住衣角， “所以，黛西杀了他们。”
说到这些，扶南的感受激烈不平地波动着，在角色之中，黛西时刻影响着他。
林瑟也沉默了，同样是玩家，扶南经受的却比他还要难过。
河道边，微风拂过，河水就波光粼粼地流动。
河道旁的坡道上，黑狗在小山坡上徘徊。它突然在一块地前停下，从土地里撕咬出神父带血的衣角。
黑狗嗅了嗅，突然嗷呜两声，朝着林瑟奔过来，然而两人并没有意识到黑狗的反常。
仅仅一个瞬间，黑狗把林瑟撞进河里，自己也跳了进去。
它嗷呜地叫着，像是要给自己的主人殉葬。
微风突然变大，狂风一样吹起河水，将林瑟卷携进更深处的水流。
大脑一片眩晕，林瑟呛了几口水，分辨不出方向。他紧紧抓住黑狗的脚，把它抱在怀里。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妈的，真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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