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莹。
林恒的呼吸滞了瞬。
卓巍然的笔记本桌面背景就是他与这个姑娘的合照。林恒还在一个隐藏文件夹里看到了张梦莹手书的信件扫描件。
那是她与卓巍然相恋2673天的点滴，字里行间所透着的都是纯粹的爱意。
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在人生最美好的十八岁，遇上了梦中的情郎。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于两年前的8月17日。
林恒查过日历，第二天的8月18日就是这个世界祭奠亡者的鬼节。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问题。虽然他是在卓巍然的电脑里看到的那些信件，张梦莹的每一次起笔也都会先落下卓巍然的大名，但...他看不到卓巍然的回应。
可能只有作为旁观者才看得清，信中的张梦莹完全就像是一个在单方面付出的人。
除了那张学士服合照，林恒在卓巍然的生活里也看不到其他张梦莹的痕迹。
现在回想起来，秦霜被附身那时，他所产生的感觉更像
在回味惊艳的...
食物。
【叮叮叮咚——】
【恭喜玩家身份任务进度上涨】
【当前任务进度：10%；当前任务节点：谁还没有点独特的小癖好？】
玩家在准备期内获取的副本信息，与身份任务有关联的，只要在身份任务开启后在脑海里梳理一遍，就会被自动计入任务进度。而像这种情况，一般是游戏“心血来潮”，觉得玩家的进度过慢，遂来了个贴脸回忆杀想要赶鸭子上架。
他果然是又不当人了。
“巍然哥？”
指节分明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谢允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林恒低头看向谢允握住他的手，道：“有事？”
谢允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去哪里？”
“雨停了，我去看看有没有机会下山。”林恒面不改色，“谢...你要和我一起？”
谢允没有说话，他的眼睫颤了颤，手离开林恒的手腕游离到其腰侧，从后者的裤袋中夹出他的手机。
利用林恒的面部识别，解锁，打开联系人列表，滴答滴答按下几个数字，存储
——就和他当初那个转身般干脆利落、行云流水。
“虽然我很愿意，但...”
林恒平淡地拿回手机，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了，神盾局局长。”
他不会告诉谢允，这里没有信号打不出电话这件事的。
...
《徐家古宅》剧组和林恒认知中的剧组有很大区别。
像总导演亲自上阵架空执行导演，拍摄时近乎赶走了所有工作人员就是一个典型。
还待在山上的人少之又少。
从古宅出来后，他去了一趟临时宿舍楼，虽然没能见到周静蕾和李莉，但也和最后一个玩家孟凡打了个照面。
如果这个副本里没有“诈骗类”长相的玩家，那么他应该就是年龄最小的那个，
失踪的A095嚼着薯片出现：[难得的未成年。]
[怎么还是你？]
A095不满道：[什么话什么话，这才多久，你们组长就算直接拿到答案也不可能通关这么快的好吧。]紧接着，他嚼着薯片的声音一顿，道：[哦呦，A017，你真的还活着吗？]
林恒沉默片刻，打开了手机摄像头，见到屏幕中的自己还是那副长相，眼睛也没有异动：[有哪里不对？]
[20度啊，这还是人的体温吗！]
林恒淡淡应道：[哦。]他确实感觉不知从何时起，胸腔中心脏的跳动也放缓了许多。
A095啧道：[要是游戏有个不当人排行榜，你真的可以勇猛夺冠。诶，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找人。]
能拥有特权的玩家都不是简单角色，周静蕾的房间里没有异样，李莉也应该已与其汇合，她们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既然雨可以如此突兀地停下，那么在某种层面上，他也可以将它理解为游戏的又一次引导。
引导他去找秦霜。
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听到秦霜退出游戏的播报。
齐晋听到林恒的想法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尽力劝阻后无奈抢过周晨的车钥匙。
“我来载你去吧，卓哥，这刚下过雨的路是...”
短暂衡量利弊后，林恒缓缓点头道：“也行。”毕竟他也不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周晨抗议道：“不对啊，这是我的车吧。”
接着，他吃了满满的车尾气。
夜色凄凉，路两侧倒退的树影犹如阴森鬼魅。
齐晋抽出一只手来点了点放在固定器上的手机：“奇怪，雨都停了，怎么还没有信号...”
林恒摁下车窗，看着后视镜里的徐家古宅愈发缩小，最后消失于地平线中。
“阿啾——！”齐晋打了个喷嚏，“这下雨之后真是怪冻的，卓哥你就穿件衬衫不冷吗？”
林恒关上车窗，摩挲着腕表，道：“专心开车。”
他又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截至目前，这一切太正常了。
他正苦思之际，SUV的前方忽得出现了一大片黑影。
约莫是有了之前的教训，齐晋终于记得点刹着将车停下。
SUV的正前方是一处面积非常可观的山顶滑坡。先前的暴雨将山上的泥土树木悉数冲下，覆盖了整段公路，进无可进。而那一片混杂中，又有一片白色格外地显眼。
“刘副导！”
齐晋大惊失色，他向后跌撞了两步，碰上了SUV的引擎盖。
林恒蹙着眉上前。
也只有在这种刻意安排的情节桥段里，副本世界才会透露出它的不真实性。
白色轿车近乎被泥流淹没，但其尚在外面的部分却可以称作是皎洁无暇。没有树坑的划痕，也没有棕色的污浊，只有一只在生前似乎竭力往外伸的手与狰狞的半个脑袋。
车内的剩余空间全部都被泥土填满，完全不见秦霜的踪影。
[我附近有没有玩家坐标？]
[我看看啊。]A095道，[没有，七个光点都在山顶。]
[七个？]
林恒顿了顿：[有颜色异样的光点吗？]
[有。]A095郑重地道，[你。]
[...]
游戏降临五年来，只有攻略部测算的各个级别副本人数上限没有变动过。可...
林恒闭上眼，再次回忆起秦霜坠楼前的模样。
那真的不像装的。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
“卓哥...我们，我们。”齐晋颤抖着拉了拉他的衣袖。
林恒睁眼道：“回去吧。”
“可是...”
“每有什么可是了。等到天亮，山下的人会报警的。”
才安静了片刻的A095又响了起来：[哇，我刚刚去看了剧情回放。简直unbelievable！]
齐晋抖到不能开车，林恒坐上了主驾位，心头仿佛压着重物：[你确定你看到的光点都没问题？]
[嗯...我不敢确定，但天眼确定。]A095若有所思，[往好处去想，少年。尽管天眼是游戏第一外挂，但特权与特权之间终归属于平级地位。在他在天眼面前使用特权以前，天眼也是看不出来他的底细的。你不也是见过那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别多想。]
[你莫不是忘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是谁的特权？]
A095难得地沉默。
很早以前，攻略部就已针对特权做过研究。
这些由游戏赋予玩家的特殊能力并非像匹配系统一样具有随机性，而是往往会根据玩家内心最深的**生成。
像“窥探”的拥有者A099，他在获得特权之前就是个极度热衷于研究游戏构建副本内容的人，坚信着总有一天能先于游戏一步，破解目前攻略欠缺及时性的困境。
玩家在副本里的赌博，攻略部针对游戏做出的所有规划部署，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只有一个很简单的目的，那就是活下去。
生命诚可贵。
所有人都会认可这个道理，但不是所有人都会遵循这个道理。
游戏的出现带出了少数人的阴暗面。
“置之死地而后生”特权的拥有者正是邪教解放天性的首领。
他第一次在玩家论坛中被提到时，攻略部就已将他列入重点监控名单，协发全国红字通缉，但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踪影。甚至于在这个过程里，他还能进入副本接连谋害外勤组两位特权拥有者。
直到最近，攻略部才有机会与打入解放天性的卧底里应外合，将各地潜藏的毒瘤逐一开始拔起。
[我让他们去匹配数据库。]
林恒开得很慢，他心里想着太多东西：[这也是最糟糕的一种假设。也有可能是鬼魂穿上他的身体...不，那样骗不过天眼...说不定他单纯地喜欢冒险。]
A095喝了一口水：[你说服得了自己？]
[说服不了。]林恒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能有这样特权的多少有些心理变态。]
清丰山的路并不陡峭，甚至于有些平缓，在不知绕了多少个弯后，他的脑中又没有了A095的声音，身旁也听不见齐晋的啜泣，但是他却感觉自己的意识仍是清明无比。
不对...
林恒的眼皮逐渐昏沉。
不对...
游戏，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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