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挑选宴会装饰的花朵,柚子便乖巧地蹲在门口看花,目光碰到了一束五颜六色的花儿正开都灿烂,这是被人精心裁剪过的太阳花,失去了追逐太阳的能力,却停留在了最美的那一刻。
柚子忽然眼睛亮起来,指着那一束花儿喊道:【妈妈妈妈!我想到了!我要把这一朵花送给哥哥!】
中野妈妈走过来,和柚子一起蹲着欣赏:【这花儿真漂亮,柚子的眼光真好,好,我们就把这一束花儿送给哥哥吧。】
花店老板给柚子重新包扎了一束太阳花,临走时,她摸了摸柚子的脑袋,递给她一包种子:【小柚子好可爱,你跟这个花儿也很搭配哦。】
花店老板笑盈盈地看着她好奇的眼睛,解释道:【这种花叫太阳花,有着阳光积极向上的寓意,在恶劣的环境里也能够健康成长,总是给人一种朝气蓬勃乐观勇敢的感觉,每一次看着柚子的笑脸,我就觉得呀,柚子跟这种花儿真像,永远都是那样的天真可爱。】
柚子被长辈一通夸赞,羞赧地把红扑扑的脸埋进了妈妈的怀里,惹得两位大人乐得不行。
【真是可爱的孩子呢,我也想要生一个贴心的小棉袄了。】花店老板说。
回家的路上,柚子念叨着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喜欢柚子的礼物”,中野妈妈轻笑着贴住柚子的额角,【当然会喜欢。】
柚子安静了下来,眉眼笑得跟一汪月牙一般好看。
保姆还是要找的,虽然有个孩子看着柚子,陪着柚子,不怕她会寂寞自闭,但毕竟中野良也才9岁,不可能真让他当小保姆照顾六岁的柚子,处理家里的一切事物。
生日过后,中野父母带着他们把那一包种子在院子里撒播下去,妈妈:【等到明年夏天,太阳花就会开满整个院子哦。】
【开满整个院子吗?】
柚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对。】中野妈妈笑着揉了揉柚子的脑袋,【但是它们需要柚子和小良的关爱,所以啊,你们需要每天都跟它们打招呼,跟它们聊聊天讲个小故事,按时给它们浇水除草,等明天这个时候,它们就会开满整个院子了!】
中野妈妈给柚子花了一个大饼,成功地将柚子的目光从家里保姆身上转移了开来。
【妈妈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们的!】柚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刚种下去的太阳花,轻轻地拍了拍湿润的泥土:【你们要快快长大哦~】
中野良郑重地点头:【我们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中野妈妈嘴角啜着笑意看着正忙着施肥浇水的中野爸爸,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
处理完家里的杂物之后,他们又全身心投入到事业当中发光发热去了。
等中野良脸上长肉了,中野妈妈都说小良长得很好看的时候,柚子就天天牵着中野良去班上溜达,逢人就说:【这是我哥!】
【快看!我哥多漂亮!】
中野良亦步亦趋地跟着柚子的步伐往前走,心里有些无奈,但也只能叹气:【你们好,我是柚子的哥哥,很高兴认识你们。】
柚子叉着腰,头昂天:【看到没有!胖子!我哥比你哥好看多了!】
小胖子:……手里的薯片瞬间不香了。
甚至某天这句“我哥比你哥好看多了!”,直接把小胖子给气哭了,跑回家去跟他哥说:【你为什么不长的好看点!人家柚子的哥哥长得可好看了!】
然后挨了他哥一顿毒打。
孩子长大了叛逆了,多半是打得不够多。
同时,失去了柚子眼睛骚扰的保姆阿姨慈爱地捂着脸:这两个孩子好可爱,我可以照顾他们一辈子~
前三任保姆:……呔!
在他们精心的饲养下,太阳花发芽茁壮成长,期间也有过风雨枯死,但在第二年夏天,10岁生日即将来临的某一个清晨,花儿悄然而至。
橘黄和艳红争先斗艳,却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恢复安静,孺慕地追随着太阳的身影。
中野良怔怔地望着花儿,柚子忽然冒出头来,喊道:【哥哥!你在干什么?】
中野良随手将妹妹抱进怀里,指着太阳花说,【春天到了,太阳花开了。】
柚子趴在他的身上,歪了歪头:【现在不是夏天吗?哥哥睡糊涂啦。】
中野良笑了,笑得很灿烂,眼角挂上一滴泪珠。
【对,哥哥睡糊涂了,但也睡醒了。】
多年以后,柚子想起那一天清晨,记忆中总是浮着一滴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将一个沉睡在梦中的孩子唤醒,迎接美妙的朝阳。
父母死亡之后,院子里的杂草失去了管制,争先恐后地抢占地盘,淹没了那一片小小的花园,太阳花枯萎了。
中野良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带着柚子去福利院签到。
而柚子还沉浸在父母离去的噩耗中,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看着已经萎黄腐烂的太阳花,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淌着。
【柚子……】
【哥哥……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中野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挨着柚子坐下来,微凉的手掌连一点热量都给不了柚子。
那一天柚子哭得伤心,抱着自己哭得不能自已,说:【爸爸妈妈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他们就像这盆花儿一样,枯萎了,再也见不到了。
他们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将寄托着他们所有美好回忆的太阳花一并埋葬进去。
曾经温馨的美梦,都随着枯萎的花儿一起枯萎了。
去了福利院后,中野良买了一盆一模一样的花儿来哄她,柚子沉默地看着那盆太阳花,最终摆在窗台边上,任凭雨滴将它击打成残败的模样。
它们是不一样的。
在福利院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柚子的心态发生改变。
她开始装可怜哭泣,来博取中野良的同情和怜惜,这样就不会让中野良产生自己很省心的感觉,从而忽视自己,到最后抛弃自己。
因为,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就是因为我很少在爸爸妈妈面前哭,所以他们才会把我扔给哥哥的!如果我多哭一点,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抛弃我了……'
柚子坐在窗前,望着孤儿院里幼小的孩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福利院老师就会放下手中的工作,抱起还不识事的孩童温声安慰,就连那些义工学生们也会优先照顾弱小的孩子。
她恍惚间才明白,是不是小时候的自己太让父母省心了,所以他们才会不管不顾地去追求梦想?
长大的孩子就失去了这个权利,这时中野柚子才迟钝地反应过来,13岁的她,跟这个权利擦肩而过了。
'不会有人再关心我了……'
柚子躲在被窝里无声地抽泣着。
当她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站在哥哥中野良面前时,看见他眼中隐晦的心痛和关心时,她猛然间反应过来。
也许在别人那里,这个权利已经失去了作用,但是在中野良这儿,她仍然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这个权利还为她保留着。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中野良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的,也因为这样彷徨不安的她而感到心痛。
害怕自己过度展现出来的任性和懦弱,会让中野良讨厌自己,于是她在就去跟福利院的员工们套关系,装乖巧,打听中野良从前的事情。
只要多了解一点哥哥从前的事情,朝着哥哥心目中向往的乖妹妹形象不断靠近。
'这样哥哥就不会想要抛弃自己了!'
这是那时候柚子的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根深蒂固。
老师告诉她眼睛坏了之后的坏处后,中野柚子害怕自己瞎了后成为中野良的累赘,将哥哥对自己的情义和耐心给耗尽,哥哥就会抛弃自己,于是她麻溜地改变了策略:当个坚强懂事的乖妹妹。
她可是看了很多课外书的!她可有经验了!
那些老人会被儿女嫌弃,不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价值,成了儿女心目中的累赘、多余的存在,所以就被抛弃了!
她可不能称为一个小废物,成为哥哥的小累赘,她要当哥哥的小棉袄,这样哥哥才不会抛弃自己!
她从班级同学那里取经,不断关注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根据这个评价来改变自己,朝着好孩子的方向发展。
柚子承认她并不是那种聪明伶俐的孩子,所以为了能够拿到好成绩,她拼了命去背书,脑子转不过来?没关系!那就全背了吧!
事实上,柚子每次把满分试卷偷偷塞到哥哥的饭碗下面,哪怕因为忙着兼职忙到天昏地暗,疲倦不堪,看着妹妹期待的小眼神时,中野良都会倍感骄傲,夸奖的话那更是不要钱一样滔滔不绝。
被堵在角落里,柚子确实很恐惧的,但是她想到了如果是哥哥处于她现在的困境,他会怎么做?
然后,柚子成功地把自己和霸凌者一起送进了医院。
得亏于她那疯疯癫癫像是要杀人一样的表现,让对方生出了退缩,要不然,他们不是送进医院,而是一起下地狱了。
【柚子做得很好,面对霸凌,一定要勇敢说不。】
中野良有些忧心地皱着眉头,一边揉着妹妹的小脑瓜一边夸赞道。
【不过柚子,下次如果再有人欺负你,你别跟他们硬刚,他们是男生,体格强壮,力气也大,你打不过他们,正面刚很吃亏。】
中野良教她如何迂回对应,如果是要钱的就先拿钱安抚,事后他们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如果老师不管,那中野良就另外再寻求帮助,比如勒索,总有一条法律可以将他们送进去的。
实在不行,还有一条定律,有钱能使鬼推磨。
柚子懵懂地点头:【哦……】
听着中野良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就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哥哥对于她勇于反抗倍感欣慰!
中野良喜欢的是自己勇敢的一面,于是她就不断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是那个疯婆子!】
【赶紧走赶紧走,小心点可别染了疯狗病。】
【避着点,疯狗一旦发起癫,逮谁咬谁。】
这是她后来的国中时期经常会听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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