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伏雁道：“是，他们不会头疼了。”
晏云疏愣了一下，或许语气不是那么轻松，让晏云疏捕捉到那么一丝不对，他谨慎问道：“师兄的爹娘，身体可还安康？”
谢伏雁翻转着桃香豕，熟肉身上的油滴落，撩得火焰高起，他轻描淡写道：“不在了，很早便走了。”
十四岁那年，他从老家家里跑到村口，为了抓住那偷吃了两条腊肠三条鱼干还把残骸塞到他被窝里陷害他的狸花猫子涵，还是十四岁那年，他从村口走回老家，为了参加父母的葬礼。
一个疯子，喝醉了酒，开着车撞进了闹市，正值年关，家家皆红，车停下来时，车也染成了红。
那年红包红得像血，红包打开是纸钱，他再也没见过那只老肥猫。
“说起来，他们还在时，我和阿姐总为某个东西争抢，他们走了之后，却谁都不想要了，倒还真是奇怪。”
谢伏雁只是随口感慨几句，结果落音之后，半晌没听见动静，略微扭头一看，不出意外，晏云疏那表情，铁定又在心里自责，坦然道：“这有什么？苍桐山上半数弟子，不都是无亲无故？”
不是安慰，这是事实，除却本身家中即修士，以及有钱有闲，对修仙向往者，半数弟子在尘世皆无亲故，若非孤身，若非活不下去，有多少人敢肯抛却尘俗而入仙门。
晏云疏垂头：“虽然如此，可是……可是……”
谢伏雁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何必谈之色变？”
随即，他话锋一转：“外面风景不错，不如找个地方，边吃边看？”
闷火炉靠着火，一会儿不得把自己闷炸了。
山洞顶上，视野开阔，倒是个赏景好地，天上无星无月，倒是有漫天流光，如倒垂星河，别有一番滋味，偶尔一群长着眼睛的鬼火飘过，刚开始还觉得煞风景，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甚至觉得还蛮可爱。
两人并肩盘坐而无言，主要是一边啃烤猪一边聊天太不文雅了，一点修士风范都没有。
晏云疏吃着东西也不安分，时不时就偷偷瞄他一眼，谢伏雁实在受不了被这么偷瞄，没忍住劝道：“师弟，有话要说，可以直说。”
在谢伏雁面前就算了，在别人面前怎么也如此拧巴？
“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晏云疏脸上表情动了动，望着流光出神：“浮岚师兄，你可知道有关引魂鸮的传说？”
作者说过，引魂鸮原型是猫头鹰，今日亲眼见到，谢伏雁觉得原型是不是猫头鹰不好说，原型是作者的可能性十有**，和其他灵兽一样，引魂鸮也被他事无巨细科普了一番，谢伏雁不清楚晏云疏说的是哪个传说，如实道：“不知。”
“眼为心之心、心之窗、魂之管，传说引魂鸮在人死第七天，会叼走他的双目，投入黑川，魂魄看不见，只能盲目寻找他的眼睛，在这期间，人会化作世间万物，要经历千个日夜枯荣，直到到达黑川，找到眼睛，魂才会再次变为人。”
晏云疏停顿一下：“我爹娘……也很早就不在了，他们都死在了妖界，妖界那么远，不知道引魂鸮，能不能飞到那么远的地方？浮岚师兄，你说黑川里，会不会有他们的眼睛？”
自己揭自己伤疤来安慰人，这种安慰方式真是烂透了，谢伏雁心想。
缘攒不清楚，但漆明月的眼睛不会出现在黑川里，妖没有魂魄，他们死了便是死了，看似无尽的寿命，实则是真正的一生一世，而人的肉身只有几十年寿命，可魂魄永恒，除非像原主那般作死的，最终落得个人死魂灭的下场。
他看了眼晏云疏，大小伙子消耗就是快，半个乳猪已经叫他啃得只剩了骨架。
“传说而已，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谢伏雁坐近了，搂住晏云疏肩膀，半开玩笑道：“那这样，我们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星离雨散，月落花折是为常态，悲衰而后，我们还是要往前走。”
谢伏雁安慰道：“所以，偶尔想念想念也好，莫要执着其中，主次颠倒，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愿想？”
晏云疏转头看他，眨了眨眼道：“浮岚师兄，你同我师尊好像。”
谢伏雁：“……”
哪壶不开拓跋扈，手里的烤肉瞬间不香了，不过谢伏雁在几经磋磨下八面不动神乎其技的演技俨然已经得心应手，他哦一声道：“哪里像？”
他心想晏云疏应当会说相貌相似，毕竟这张脸保留了小部分谢伏雁风格，但他手动降龄，本无人能瞧见端倪，千算万算没算到晏云疏这么敏锐。
下一秒，晏云疏道：“性格很像。”
谢伏雁：“……”
闷火炉语出惊人事事休，谢伏雁承认在所有真诚面前，演技都是小儿科。
他坐了回去，咬着烤肉道：“灵轩真君是何等人物，我怎敢与之相比？”
哪像了，明明哪都不像，少年你对你师尊有什么误解？
晏云疏摇了摇头：“师尊……我和师尊所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师尊，不是外面所想那样。”
都四年了，还不算长吗，不过原主憎恶他，晏云疏平日能躲则躲，真正意义上的相处确实不多。
“我有时候不太懂师尊在想什么，或者说，他想要什么，他似乎待每个弟子都一样，可独独待我有些不同，我很惶恐，惶恐到在师尊面前，变成了可笑的样子。”
“可是师尊不在意，他越不在意，我就越害怕，我害怕眼前皆为虚假，我害怕师尊会消失，我想留住师尊的不在意。”
谢伏雁有点没听懂，但他能听出来，谢伏雁对于晏云疏，大概真的很重要，重要到连同过去四年的龌龊都能一笔勾销。
晏云疏盯着他，突然喊了句：“师尊。”
谢伏雁心跳漏一拍，差点张嘴就要回应，就听晏云疏道：“师尊他，特别好。”
“世间再无人如师尊那般，我想追上他，我想与他并肩，我想时时刻刻看着他，师尊闭关那几月，我从书里得知，秘境中有种灵兽，名衔枝鸟，只在雨天出没，他的羽毛可以做成防雨的法器，我想用衔枝鸟的羽毛，给师尊做一件法器，所以，当卢师兄邀我入秘境时，我答应了。”
晏云疏冲他笑了笑道：“就算被师尊责罚，我也不悔，浮岚师兄，师尊会喜欢我送的法器吗？”
小说里晏云疏带出去的并非衔枝鸟，而是其他灵兽，那只灵兽做成的法器，归了卢随。
谢伏雁唇间翕动，低声道：“晏云疏，你可真傻。”
傻白甜的闷火炉，怪不得在书里被原主一干人整那么惨。
晏云疏好似自说自话道：“师尊若不喜欢，那我就多猎几只灵兽，总会有师尊喜欢的。”
“歇歇吧你。”谢伏雁把手中剩下烤肉塞进晏云疏嘴里。
“放心，你师尊，他一定会喜欢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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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掌中之亲夜半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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