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子和横山回到了花瑶寨山上的小屋上，一回来就累的瘫在了椅子上。
横山没有说话，安静地给南乡子准备洗澡水。
他轻轻推了推南乡子：“去沐浴吧。”
“哦…好。”南乡子黏黏糊糊地回答道。
横山知道他是困了，叹了口气，在他去洗完之后，替他将床铺好。
南乡子沐完浴出来后，就一头栽到了床上，应该是睡着了。
横山轻手轻脚地去沐了浴，出来之后，在地下的床榻上躺下。
他没有告诉南乡子，暗楼的人已经在催自己回去了。
或许，今天就是告别的日子了。
横山躺在南乡子的身边，听着少年平稳的呼吸声，睡了过去。
或许是此生最后一个安稳的觉。
不，横山想，他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
没睡很久，横山睁眼醒来，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南乡子，蹑手蹑脚地起了身，坐在南乡子平时常坐的书桌前，写下了一封书信。
写完后，将纸轻轻地折好，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南乡子，没忍住，蹲在他的面前，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是凉的。
替南乡子盖好被子，横山就踏出了小屋，抬头望了望月亮，是圆的。
等到天光亮起，南乡子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横山？”
没有回应。
那就是走了，毕竟横山不会不应答自己的。
南乡子垂下了眸子，这个小屋里，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他们甚至没能好好告个别。
他们告别能说些什么了。
南乡子自己也不知道。
望着窗外的天光，安静的寨子，对面每天都差不多的苍山，南乡子安静的看着。
他突然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和横山告别了。
在下一场雨落下之前，你要回到我的身边。
他还记得，横山误打误撞来到花瑶寨，就是一个雨夜。
南乡子瞥见书桌上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是一封信。
一天，两天，三天…
日子没了横山，还是照常地过。
毕竟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对吧，南乡子出神地想着。
四天，五天…
山下，法阵上的高台已经筑好。
祭司上来请了南乡子：“圣子，都准备好了。”
南乡子望着窗外的某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良久，才回答了一句：“嗯。”
南乡子换上了衣服，赤着足，跟着祭司下了山。
终于站在高台上，看着四周围着的寨子里的大家，南乡子垂了垂眸子，一挥衣袖，衣袖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衣袂翻飞。
金色的蝴蝶萦绕在他的周围。
然后，是火光。
随着南乡子的动作 ，火势渐渐变大。
南乡子感觉自己的全身都被火焰包围，身上是燃烧的剧痛。
继续跳。
幸好，这个仪式，他跳过无数次，烂熟于心。
突然，冰冷的雨点砸了下来。
南乡子看见了。
他想，自己或许是幸运的，会不会有了雨水，就不那么疼了。
雨水滴下来。
却像针，一下下地刺进身体里。
撕裂般的疼痛。
南乡子却忽然想起横山留下的那封信。
他记得，横山在信里写，
他说，横山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他知道南乡子也不是他的名字。
他说，他会努力回来的，回来以后，就不会再离开了。
他还说，希望我们都能有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横山的字真的是不好看，像是初学者，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想，教他写写字应该也是不错的。
……
眼前已经是模糊一片，南乡子眨了眨眼，没有任何作用。
手上，身体上已经是近乎木然地跳着。
南乡子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他想到寨子里的孩子们给他写过的信。
寨子里的大家给自己送的菜。
想到祭司姐姐。
想到横山。
想起他有一次，想吻一吻他来着，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屋顶的时候，还是横山看他跳献高山的时候，还是横山睡着的时候呢。
南乡子记不起来了，但他此刻，却是如此地想念那个吻。
他想，当时他就应该勇敢一些的。
意识都变得模糊不清，南乡子终于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他跪坐在火中，外面的人再也看不清他，他也看不清外面。
……
他没看清，其实雨越下越大了。
山上，树林里，一个穿行的人影。
身上脏兮兮的，全都是血污，一路跑着。
再快点，再快一点。
他马上就能见到南乡子了。
跑起来时，溅起泥水，砸进伤口，他却像感受不到一样。
雨越下越大了。
路太滑了。
一路上，他摔了好几跤，赶路也变得慢了。
赶回花瑶寨时，他只看见了南乡子完成最后一个动作，然后跪坐在火中。
横山拼了命地想冲过去，却被寨子里的其他人拦住。
祭司皱着眉告诉他：“这只是一个仪式。”
仪式…
横山想了想，对，一个仪式，南乡子是圣子，有个什么仪式需要做是很正常的。
横山就定定地站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着南乡子的方向。
直至天完全黑了下去。
周围的人都散去了。
横山还站在那里。
为什么火还不熄灭呢。
雨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顺着发丝，下巴，伤口，滴下来，滴在地上。
直至天亮，他也依然站在那里。
祭司叹了口气，从窗户里望向他。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横山终于撑不住了，直直地向后倒去。
祭司连忙让人把他抬进了屋子里，给他处理了伤口。
横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终于挣脱了所有的束缚，却只能看着南乡子一点点消散。
终于梦醒，横山想去找南乡子，却只看见了陌生的屋子。
他下了床，却在下一刻，被进屋的人喊住：“别动，你的伤还没好。”
是祭司。
“南乡子呢？”
祭司没有回答。
我要去找他，横山想。
高台上的火终于熄灭。
南乡子呢？
对，他一定是回去了。
横山顾不上伤口的撕裂，上了台阶，向山上走去。
小屋里很安静。
太安静了。
只能听见檐铃的响声。
一下又一下。
南乡子呢？
横山在这个屋子里看了一圈，都没看见人。
这个屋子明明这么小，为什么他看不见南乡子呢？
是不是他瞎了。
还是他在做梦。
祭司也追了上来，看着横山没有说话。
横山看见了祭司，问她：“南乡子人呢？”
祭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让他看看南乡子留下的信。
横山颤抖着手打开信，信里是南乡子的字迹。
他记得南乡子的字迹，遒劲有力，很好看。
南乡子在信里说，他喜欢他。
他说，他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他说……
横山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再看不清眼前的字。
祭司拍了拍他，只留下了一句话：“你们还会再见的。”
再见…
是了，他好想，好想，再见他一面。
……
横山在花瑶寨住了几天，就离开了，南乡子没来得及看的世界，他替他看。
再后来，花瑶寨的孩子们都长大了。
他们都知道，寨子里每年都会来一个叔叔，给他们带糖，给那间高山上的屋子，挂一个好看的铃铛，每年都不重样。
或许下一个圣子住进来的时候，也会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铃铛。
——全文完
别急着跑，还有番外[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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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祭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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