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女娲补天漏了缝隙,大雨如瀑布般倾泄而下,片片水花沾湿了行人的衣摆。
余娘将窗户关好,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几床厚的褥子,在黄昏之际点上了屋子内的烛火,拿出一个小炉子来,将在外头买来的糕点放在上头烤着。
一阵阴风过,炉火不知怎得就灭了。
余娘皱了皱眉头,却没有重新点燃炉火,或许是天气太冷的原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再一阵阴风过,屋子里的烛火也灭了。
她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摸着黑拿起一块糕点,小小的咬了一口。
熟悉的气息在屋中蔓延,侵蚀着余娘的每一个感官。
“余娘见过惊羽殿下。”
言语当中弥漫的是惊恐,这是余娘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情绪。
虽说墨旬在大多数心中算不得上一个好人,但在余娘眼中他就像是一个孩子,只要摸清他的情绪规律,顺着他的情绪走,都算是可控的。
但面前的这个人不一样。
叶惊羽,出生于魔族四大家族之首,虽说是小辈,实则独揽了叶家大权。
杀伐果决,毫无人情。
人人皆知最为可怕的是他手中的绯衣神。
虽以神为名,却行极其堕落之事。
传闻在五百年前,太仓、嘉定、宝山一代出现一位身穿绯衣之人,身后跟着众多甲士,在空中两盏灯的指引下亦步亦趋的走着。
远近乡民见之都难免被其忽明忽暗的灯光所吸引,但若细看,便会发现凡是灯光所经之处,花草皆败。
有人说这是三界之外的大神来此巡视,见之则有大运降临。
百年后,又有人见到了这支队伍,见者听信传闻以为自己遇见的是转运神仙,便以此为形象造神像建神庙,祈福许愿自己早生贵子、财源滚滚。
最后倒是真的所求皆所得,不仅被大夫诊断为一胞双子,十月间财富也是源源不断、挡都挡不住。
后真成为了村中第一个安定京都之人,他花了大价钱在京都给绯衣神建了庙宇,并大肆宣扬他的经历,逐渐绯衣神的香火极旺,甚至一度超过了正儿八经的财神大爷。
然而至其妻临盆之际,原本诊断的双子变成了一子,那子甚至是满面是血,手中还把玩着被吞噬那一子的手骨。
当日,全家皆双眼无横死在京城新买的宅中,而那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事发生在北朝京都,当时的皇帝亲自下令让锦衣卫、三法司、大理寺将用尽全力,相互配合督办此案。
只是此案未明,京都又多了三桩类似的悬案,皆是全家横死,丝状虽有不同但同样残忍。
一家二十五口被拆断全身骨头作木偶样式摆在宅院之中;
一家十三口人被掏出全身内脏用绳索固之弃于水池中;
最后一家更是怂人,一家七口人被嵌入石墙之中,双眼无珠,全身无骨,内脏全无。
手段之残忍,一时间人心惶惶。
线索全部指向这四口人皆是绯衣神庙的忠诚信徒,但没有人敢拆了这庙宇,只是将庙宇那块画了出来,清退周边百姓,让荒草渐渐将其淹没。
直到今日,都无人查出凶手。
沈若欢任职尘世处时,曾将绯衣神这桩案子作为重大悬案。
很快便查出了绯衣神来自魔界叶家,但却怎么也查不出当时的四桩案子与绯衣神有关。
叶家说,绯衣神若真做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天道自会惩罚,又何须凡夫俗子亲自来。
后面不久,万道天雷聚集,震惊三界。
身着绯衣之人躺在了西郊山顶,模样已辨别不出来,腰间别着的玉佩写着“褚”字。
四朝之前,人界天下归为大褚。
此绯衣神非彼绯衣神。
这件事情就这样翻了篇,但谁都清楚,这些事情叶家不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并无证据,从沈若欢到江昱辞,都只能盯着。
余娘抬眸看着叶惊羽,惊世的面容就像开在奈河边上的曼陀罗花,美的惊人但又瘆人。
“许久不见了,余娘。”晴朗如月般的少年音,倒是与其病娇的面容毫不相干。
余娘一惊,眸色间流动的只有惊恐:“不知惊羽殿下有何吩咐?”
“呵呵呵”娇俏的笑声,叶惊羽弯腰,细长的手指头轻拂过她的脸庞,停在她的下巴上,用力向上一抬“本殿就是来看看你,叶虞。”
听到久违的名字,余娘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大眼睛盛着流不出的泪水,红血丝隐隐若现。
“别紧张呀。”叶惊羽笑着说道:“父君老是念叨你们母女娘,可让本殿羡慕的很,你应该谢谢本殿,没有告诉他你还活着的事情,不然怎会有你今天如此潇洒的好日子。”
如同老熟人一般的谈话,却让余娘险些绷不住跌倒在地。
人人皆知他手中最可怕的是绯衣神,但对余娘而言最可怕的是叶惊羽本身。
“也不和你啰嗦了,又把那些脏虫子引来。”叶惊羽感受到自己的气息不住的往外头飘去,有些烦躁:“卓华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寻个理由让沈若欢别再查了,后果不用本殿提醒你。”
“这,会适得其反的。”
叶惊羽轻轻拍了余娘的脸庞,笑道:“教你怎么做,你做就是了,当条好狗不要问那么多。”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威压和气息一同消失。
余娘跌倒在地,无助的调和自己的情绪。
之前是在墨家,虽说墨家不如叶家强大,但也得给墨家面子,所以叶惊羽从来没有来找过自己,当然也或许是之前的她对叶惊羽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所以,卓华的这块糕点,是属于叶惊羽的?
“余姐姐!”
未见人先闻其声。
余娘狠狠的深呼吸了两口,察觉到自己如今的样子着实有些不太对劲,抬手将桌上的茶水和糕点全部拍打在地,甚至将滚烫的茶水浇在虎口上。
“啊!嘶……”
沈若欢刚想要敲门,便听到了里头的声音,直接开门后瞧见的却是余娘跌倒在地,满手通红的狼狈样:“余姐姐余姐姐,这是怎么了?”
言语里的急切不是装的。
她搀扶着余娘坐好,又用手将一块块茶壶碎片拾了起来。
“无事,刚刚拿褥子出来,不小心将桌子打翻了,茶水滚烫罢了。”
余娘双眼通红,不仅仅是因为刚刚见到了叶惊羽,还是因为按捺住了想要抱抱沈若欢的想法。
但沈若欢一向是观察极其入微的。
她感受的到余娘的情绪不太对劲,毕竟当初在墨旬那个疯子手下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
“你找我所谓何事……”
余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若欢拉入她的怀抱中去。
泪水像没了链的珍珠不停的往下掉。
她叫叶虞,是叶家家主叶雄文在人界的私生女,其妻杜蘅知晓此事之后,命人将她和母亲带回了魔界。
她不想去魔界,但母亲却相信叶雄文的赤子之心,坚信这次回魔界是叶雄文要给他们之间的感情一个交代。
结果不出所料,她和母亲被没日没夜的关在地牢,受杜蘅还有叶惊羽无休止的报复。
那时她觉得,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
一直到沈若欢建立尘世处之时,她才有办法从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中逃离。
叶惊羽对余娘而言,本身就是如同绯衣神的存在。
良久,情绪真正缓过来后,夜色已经如墨一般浓重了。
余娘靠在沈若欢的肩膀上睡着了,沈若欢一直拍着余娘背的手也终于停下了节奏,慢慢的将余娘带到床上去。
她皱着眉头看着余娘这副模样。
这不是自己所认识的她。
余姐姐究竟经历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
她动作极其谨慎的关上了门,思虑良久后,往江昱辞住的方向走去。
最近事情本来就不少,再加上仙魔联检,江昱辞几乎每天看册子都得琢磨到半夜。
启明试图将自己皱着眉头摁下去:“我找人寻了那股奇怪的气息,没有结果,但定不是人界的人可以散发出来的。你说,是不是我们动了谁的糕点,那人要进来做些什么?”
“如果这样,自然是好的,说明我们查到七寸了。”江昱辞边批着册子一边说道。
“我不理解的是,尘世处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能够这样自如进到尘世处的想来也不是一般人,那为什么会不谨慎到落下这样一丝气息来。”
“倒像是故意的。”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江昱辞只当是他的下属们又催促他休息了。
“你们先去歇着,不用守着我。”
“是我。”
江昱辞双眼一亮,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开了门。
身后的启明君因为素商君的若欢脑没忍住谈了口气,真是出息。
只是沈若欢看起来没有特别高兴,甚至有些愁色,她忽略了两人,自顾自的给自己泡了茶,看着杯中的茶水出神。
“第一遍太浓了,给我吧。”
江昱辞拿过沈若欢手中的茶杯,将其中的茶水倒掉:“怎么愁眉苦脸的,是出了什么事?”
“卓华那边还是没动静吗?”沈若欢有些不解,事情发生到现在,卓华还是与往常一般无异。
自己那天如此诈他,就是希望他或者背后的人能够给到些反应。
江昱辞摇了摇头:“明处暗处都有我的人在盯着,如果有什么动静的话我们不会不知道。不过……但是也没什么。”
“???”
沈若欢看着江昱辞,一双大眼睛清楚写着:你没事儿吧。
“有话说就说全了,别占着茅坑放屁。”
喝着茶的启明听到这话直接喷了出来,在他的记忆当中,平乐公主殿下虽然说英姿飒爽,是位真正的巾帼英雄,但当她做回沈若欢的时候,也是南朝最懂礼义廉耻的明珠,是万万不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语。
江昱辞也愣了一会,被启明喷出的茶打断,有些嫌弃的看着启明,这才和沈若欢解释起了蹲茅坑的缘由:“今日,启明手下的人在巡逻时发现在南墙的杂草丛里死了只猫,在猫的身上找到一股异常的气息,奇怪的力量,说不上强大,但让人感受到有种剑走偏锋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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