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历212年秋末,周国国力日渐式微,我的大儒爷爷临终之际,为我留下挽舟两字,意为改变周国颓式。
三个月后,娘亲难产,我出生的时候跟个小猫儿似的,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
于是别说厚望,就是冬日衣衫厚重了点,爹爹娘亲都怕累着我,我说是被宠上天都不为过。
等大了些,我作为右相独女被选为长公主伴读,长公主待我温柔随和,亲如姐妹,入宫之后我非但没受到约束,反倒是身后又多了个撑腰的人。
如此种种让我养成了什么都敢试一试的性子。
长公主只比我长两岁,却仿佛大了一辈,她苦百姓所苦,累百姓所累,眉宇间总有一丝淡淡忧愁。
我十二岁的时候,陛下生了场大病,长公主眉宇间忧愁更甚。
陛下与我爹爹一样,仅有发妻,没有侍妾,他和皇后娘娘育有两个孩子,除长公主外,幼子还是蹒跚学步的年纪。
长公主担心陛下久病不治,年幼的小皇子压不住那些有异心的贼人,届时地方反,战乱起,百姓更苦。
“姐姐何不自己为帝?”
太学之中,文,我拿魁首,武,许明珠夺第一,我们都是女子。
市井之中,也多得是一人撑起整个家的阿姐、阿娘。
男女有何区别呢?
男子做得,女子一样也可以。
何况长公主是我见过最最好的人,她仁慈但不徇私,公正却不教条,周国历代帝王,无一人能及长公主。
“小舟说得不错,既已有女将,为何不能有女帝?”许明珠恰好这时跳进院子,对我的话很是赞同。
许明珠是长公主的另一位伴读,镇国大将军家的幼女。
她是天生将才,随父兄驻守边关不久,击退敌军不说,还独自带兵从齐国连着夺回两座城池,陛下很高兴,特意趁着中秋佳节之际把她召回京城加官进爵。
公主不是迂腐之人,我和许明珠的这两问,让腐朽的周国开始焕发新的生机。
陛下是个好人,但作为一国之主,却有些不合格。
他会因长公主与我和许明珠交好,亲自给我们做木雕小玩具。
可他也会因户部尚书是他舅舅,哪怕户部尚书贪污了军饷、赈灾款,只要太后娘娘哭上一哭,就会对其从轻发落。
这一切,从长公主参政后开始改变,苛捐杂税被一条条废除,最大的贪官污吏被杀鸡敬候、寒门学子得以录用、边疆战士吃上了饱饭、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周国日渐强大,受长公主影响,女子地位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十八岁的时候,成了周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吏部尚书,也是在同年,陛下下定决心封长公主为皇太女。
————
陛下召集了殿阁大学士、爹爹还有左相,当着他们的面,亲自写下立太女的诏书,只等十月初八长公主的二十一岁生辰便当朝宣布。
陛下的身子经过六年前的大病,一直不大好,长公主做的一切他都看着眼里,长公主是他疼爱的女儿,也是让他自豪的优秀储君。
然而就在周国即将迈入新时代的时候,变故发生了,齐国撕毁了五年前定下的和平条约,宣布和周国开战。
开始的时候,周国连胜,许明珠报喜的信一封封的寄回。可三个月后,许家军失联,前后派了十一批探子前去才终于又有了消息——许明珠父兄及半数许家军阵亡。
周国,大败。
许明珠是被抬回来的,她武功尽废,昏迷不醒,只剩一口气。
太医院合力救治三天,才把人从鬼门关抢回来。
陛下仁慈,没有追究许家军的战败之责,还将许家军的虎符转赠给了许明珠。
许明珠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内贼”。
长公主和我悬着的心终于沉到谷底,这是我们之前推测的最坏结果。
我领了长公主懿旨,开始追查。
毫无头绪的时候,因镇南王逝世,来京城请旨承袭王位的萧辰带来了来京路上遇到了可疑嫌犯。
我虽有过疑心,但线索在前,容不得放弃,从那之后调查出乎意料的顺利,一环扣一环,直指镇西将军。
等我反应过来不对劲,强行压下的时候,萧辰越过我带着证据走上大殿。
在铁一般的事实前,哪怕我和我的门下为镇西将军据理力争,最终还是判了镇西将军三族内男丁皆斩,女子进教坊司。
我也因在朝堂之上为镇西将军辩驳求情而被贬为吏部侍郎。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民间流言四起,说周国接二连三的大难是因为长公主牝鸡司晨,为平息民愤,立太女一事被迫搁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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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朝堂一团乱的时候,跟随许明珠来到京城后就闭门谢客了月余的齐国使臣出现了。
他们狮子大开口,索要城池六座,黄金百万两,以及,公主和亲。
许家军十不存三,镇西将军全族被发落,未来五年内周国经不起任何战事。
没人敢对割地赔款有异议,但对公主和亲,大家激烈争论起来。
长公主虽还未受封皇太女,但消息早就传出,就差过明路。
皇太女和公主不同,事关周国颜面,以我为首的一多半臣子提议多加赔款,取消和亲。
奈何我们说破了嘴皮子,齐国使臣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时间一久,萧辰为代表的同意和亲派队伍逐渐壮大起来。
又一次和齐国使臣谈判失败后,我在番邦馆外被萧辰拦下。
“陛下年迈,公主即将远嫁,皇子又年幼,挽儿,等事情结束,我会既往不咎让人上门提亲,娶你做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妃,让你与我一同享尽荣华。”
萧辰势在必得地看着我,眼中是藏不住的野心。
火急火燎往回赶出了一身薄汗的我,在这青天白日下遍体生寒。
所有理不顺的在这一刻通通明了。
一切都是萧辰的设计,叛国的人是他!
是我蠢笨,不知防范,引狼入室。
萧辰师从奇人,身手极佳,周国唯一能胜过他的许明珠现在武功尽废。安排人伏击他也来不及了,使臣不日就要带公主回国。
更别说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他还筹备了什么。
萧辰笃定自己赢定了,胜券在握到不屑于在我面前掩饰。
见我面色惨白不说话,他噙着笑,伸手弹了弹我的脸颊,“成婚之后,可不许再像之前那样胡闹任性了。”
我闭上眼,掩住眸中恨意怒火,等再睁开的时候,双眼只剩绵绵情谊,“挽儿一切都听萧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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