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汽上涌,化为数不尽的泪珠一串串落下。贺今忍不住将脑袋埋在他胸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在他的衬衫上。花朵轻轻地飘落在她肩头的发丝上。
“喂喂喂——”
脑后响起无奈拉长的音调,贺今头也不抬地忿忿锤着他的肩膀,“都怪你没事干煽情!我最受不了这些东西了!”
“好好好都怪我……姑奶奶别敲了。”晏苦恼地长吁短叹,“你这样被熟人看见了指不定以为我怎么欺负你呢。”
“哼……”贺今吸吸鼻子,从他的肩头探出一双通红的眼睛,“诶?”
“真有熟人?”晏回过头看去,走廊的尽头里站着一个短发女孩儿,手里捧着一束灿黄的满天星,一双圆圆的杏眼怯生生地打量着这边。
“杏?”贺今抹了把脸站起身。
“啊,是……警备员姐姐。”杏抿了抿嘴唇,腼腆地笑了起来,“之前承蒙关照了。”
“没事没事。”贺今挠了挠脸颊,向晏介绍她,“希泽的妹妹,杏,之前我受她哥哥所托保护过她一阵子。”
“您好。”杏乖巧地朝晏鞠了个躬,“我哥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晏略显无语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腹诽着这跟那个混混男生真的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么。
“对了,你来这里是来看望谁的吗?”贺今问她,“不是班级里的学生都没事吗?”
“大家是没事啦,我是来看看……”少女的双颊飘了浅浅的红,声音越说越低,“看看……森文恢复得怎么样了,毕竟是……自杀未遂,比我们严重很多……”
“谁!?”在贺今出声之前,晏猛地上前一步,惊得内敛的少女瑟缩着脖颈。
“森文……”她小小声说,“他……自杀未遂……”
自杀未遂!!?绝对不可能——晏睁大了眼睛,他能确定,在他进入现场的时候森文分明已经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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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森文的病房里退出之后,贺今与晏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眼下这个森文无疑是个正常人,能蹦能跳能走,在如此大活人面前再提什么上吊就显得有些不尊重了。
夕阳西下,正是晚饭的时候。人来人往的喧闹走廊里多了一丝饭香,杏还在里面清洗着森文用完的餐具,少年少女的谈笑声时不时从门缝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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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搞出了那么大事情,机构不打算追究森文的责任吗?”贺今小心翼翼问晏。
后者摇了摇头,“现在对外公关的说辞是‘邀请主播进行游戏内测直播,宣发游戏’,整场直播都是游戏。”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但是他们私下仍然在追查当时直播的发信元。”
“那不就是森文本人在学校里直播的吗?”
“有很多隐匿的发信元屏蔽了网络监管信号,否则你觉得那些网络暴力和要推翻世界树的过激言辞是怎么发在公屏上的?”
“嗯……”贺今低下头,迷茫地看着自己脚下拖长的影子。谈起技术方面的事情,她总不由自主地想到璐璐。
“去吃顿好的怎么样?”
脑袋顶忽然一热,她抬起头对上晏的双眸,那双微微笑着的眼里仿佛有一汩清泉在静静流淌。
“我不要咖啡。”贺今眯了眯眼,止住了要哭泣的冲动。
“可惜啊。”晏屈起指节不轻不重地在她脑门弹了一下,“那吃炸鸡?我看楼下有一家卖得可香了。”
贺今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吃吃吃吃!”
“我去帮你买,你回病房等着吧。”
“好耶!”贺今一把抱住他的腰,感激涕零,“你怎么知道我没钱了呜呜呜呜我宣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爸爸!”
“差辈儿了差辈儿了,我有那么大吗!要喊也喊哥吧。”晏嫌弃地把她提到一边,摆摆手转角下了楼,嘴里嘟嘟囔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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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觉得心底没那么堵了。正准备离开,身后的移门被轻轻拉开。
“你们关系真好呀。”杏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呃……诶?”贺今转过身子愣了三秒,赶紧摆手,“啊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他怎么说都是我上司……”
“噗——”杏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知道啦,我说的是另一种的关系好,”她眨眨眼,“怎么说……很温暖的、像是家人的那种。”
贺今歪了歪头,“那可不,我认了他当爹。”
杏为她的脑回路一时语塞,正在这时,贺今的移动终端啪嗒弹了条消息出来。
晏爸爸:「再乱认亲戚你就没炸鸡了。」
贺今:「爸爸我错了qaqqqqqq」
晏爸爸:「好了你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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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无奈地合上移动终端,望着生意兴隆人山人海的炸鸡店长长叹了口气,认命地站在了队列的末端。
刚刚站定,口袋就震动起来,是来自燕照雪的通讯。
“阿雪啊,再不来电话我就打算给你折纸钱了。”
“我现在没力气跟你扯淡。”燕照雪声音疲惫得像是连续熬了三个大夜后又被晏灌了一碗咖啡后拉着搓了十把麻将,“首辅给教父派了任务,他们要彻查发表过激言论弹幕的IP信号。”
内阁还是一如既往对推翻世界树的言论异常敏感。晏对此见怪不怪,“比起黄昏组织蓄意陷害造势,这更像众望所归。”
“那也得查了才知道……我为了套这点消息陪教父搭了一下午扑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扑克了。”
“那你要不要喝点咖啡,冰箱里有剩。”
“滚。”燕照雪强硬地拒绝了,“贺今没事了?”
“也不能说完全没事。”
“璐璐的死疑点很多,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她是被机构灭口的……”燕照雪话头一顿,“还是向她保密比较好,否则按她的性子是要掀了机构。”
“嗯——我觉得你可以先担心一下我先掀了的可能性。”晏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看看我给你发的邮件。”
“……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一滞,鼠标的滴滴答答传来,“啊?森文复活了?”键盘敲打的声音咔哒响起,伴随着燕照雪仓促的问句,“你打算找谁?别乱来啊。”
“比起我乱来,好像是对方先找上门来了。”
“什么?你看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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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燕照雪把话说完,晏无慈悲地掐断了通讯。正排在他身前一位的男人转过身子,灿金头发末尾那碍眼的小揪揪在餐厅的白炽灯下映出炫目的反光。卡其色的西装外套松松垮垮地担在肩膀上,露出内里金色纹边的黑色衬衫。
“燕家的小子还是那么粗手粗脚,扑克牌都搭不好,”教父先生对他报以灿烂的微笑,一如他刺目的发色,“怎么样小伙,要不要陪叔叔再来一把?这顿炸鸡我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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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前来探视的杏,贺今站在医院飘红的夕阳晚霞里。昨天晚上下了雨,坑坑洼洼的地面盛着浅浅一面水碗,被潮湿的风吹得左摇右晃,涟漪摇荡起的光泽悄悄隐没在夕阳的终点里。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弥漫着沉重的水汽、枯萎的花香与草木泥土的气息。将一口浊气尽数吐出,她朝着晏离开的方向双手合十,小声说了一句抱歉,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知道晏想安慰她,但以她刨根问底的性格,璐璐之死绝对不能就这么囫囵吞枣地糊弄过去。就算被停职,她也必须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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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是就近处理,救治的医院离明星高中很近。
夜幕降临的时候,贺今正吞下最后一口肉包子,将包装纸塞进病号服的兜里,拍拍沾着面粉皮的手指,躲过监视机器人的视线贴着墙根潜入了校园里。
自从事件发生之后明星高中就被勒令停课整改,校园里处处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巡逻机器人来来回回扫荡着。这密密麻麻的架势,与梦境中被森文掌控的世界不遑多让,看得贺今头皮发麻。
不可能是为了查璐璐的死……应该还是跟那个自称降临“诸神黄昏”的奇怪组织有关。
贺今思忖着,猫着腰在灌木丛中匍匐前行,在卷宗里提及的璐璐丧生的池子旁寻了个安全的位置蹲着,掏出随身携带的单片眼镜。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还刚下了场雨,痕迹应该都消失得差不多。但秉持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来都来了的心态,她还是对附近的泥土和石块开启了搜索功能。
这一带巡逻机器人不怎么过来,稍微闹出点动静也不会引来警报,让贺今稍微松了一口气,打开了眼镜的分析微脑。如果是激烈的搏斗会提示血液反应,如果是迷药麻醉之流会留下连续的布料纤维。可惜大致扫荡了一遍,界面上却显示一片空白。
贺今又花了两个小时对池子周围精细检索。这片池子年久失修,边缘的石墩凹凸不平,若是非正常死亡,坚硬的棱角一定会留下部分生物痕迹。可这么久下来莫说血迹,就连一星半点的纤维布料都没有残留。现场也并未残留特别的人为清理痕迹,只有雨水冲刷留下的斑驳。
这样的死亡现场,仿佛就是璐璐自己跳入池子中仰头栽下、活生生将自己淹死的——!
自杀?不,连生理性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更像是心理诱导——与王夜的死亡现场一致,也许她在不经意间接受了来自黄昏派的诱导?
贺今录制着现场的情况以备后续分析,显示屏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卡住了。她不得不重启系统,仔细想想,这副眼镜是师父两年前送她的,这么久来似乎都没有定期维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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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草丛中窸窣声响急速地由远及近传来,像是一只上了发条的豹子在以时速上百码奔跑,压根来不及反应就逼近了可视范围之内。
于是贺今睁大双眼看着少年在满月下一跃而起,长出一截的背带在风里猎猎作响,漆黑的眸子喑哑映着血色,被清冷的月光描上浅淡的边。
——是钟晚!
钟晚落在她身旁,对上视线的时候神色一怔,贺今正想拍着肩说不愧是咱们行动队心有灵犀,重启后的系统便疯狂弹出危险警报,满屏幕血红的“弹药迫近”警告。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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