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厉深指间还夹着一只点燃的烟,袅袅升起的灰色颗粒悬浮在空中,模糊了他的面容。他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把烟在桌子上按灭,锐利的目光直追“麻杆”。
“麻杆”明显喝多了,这样的情形下还语气嘲弄:“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爱管闲事的人了?”
温鹿鱼一眼看到沙发最边上几乎隐没在黑暗中,与几人距离最远的俞致音。
他无端有些心虚。
景厉深没说话,他左右两侧的男人起身,干脆利落地把“麻杆”撂在地上扣住,难以忍受他满口污言秽语的咒骂,右边那人一个手刀给他劈晕了。
“怎么在这?”
景厉深问。
他身旁的位置空了出来,温鹿鱼却没往那坐,反而凑到俞致音旁边。
“跟同学出来玩。”他乖乖回答。
从头到尾,俞致音都没有把注意力分给别人一分一毫。从温鹿鱼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牢牢黏在上面,任何动作都没能将其撕扯掉。
“俞总,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戏谑的男声突兀地出现,失去了刻意的伪装,他音色天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若是换个语气或者搬到荧屏上,应当也称得上勾人。
众人好像这才发现温鹿鱼身后还有一个人。
被温鹿鱼一路拽过来的男子摘下面具,露出令人见之不忘的出众样貌。
脱离了廉价艳俗灯光照射的银发嚣张地舞动着,闻风扬了扬手里的面具:“真巧啊。”
景厉深挑眉:“大明星还敢到这种地方来,胆子挺大啊。”
“比起景总还是差很多。”闻风谦逊地说,“刚才真是好险啊,还得多谢这位同学了,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把话题转向温鹿鱼,双眼弯成月牙儿:“毕竟我这么好看,是吧?”
温鹿鱼下意识赞同:“是啊。”
景厉深当场表演一个白眼飞上天。
闻风仿佛感受不到包厢内凝滞的气氛,恶劣地补充道:“哦不,应该说,谢谢我的男,朋,友。”
景厉深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出于不明原因的焦急,温鹿鱼抢先解释:“刚才解围的说辞,没事,没事。”
进门时闻风打招呼的对象分明是俞致音,后者却没有任何回应,一直盯着温鹿鱼。
男人垂眸,心中波涛汹涌,再也忍不住猎猎鼓动的情绪,一把抓住温鹿鱼的手腕。
“出来。”
男人语气很重,动作却很轻,带着他往门口走。
一个让进一个让出,我是天生劳碌命吗?!
温鹿鱼只敢在心里偷偷吐槽,装着乖说东不敢往西。
方才洗脸水的冰凉感还未从脸上褪去,俞致音把他带到洗手间又洗了把脸,这下再不清醒也能凭借刺骨冻人的水强行保持神志了。
“你跟闻风怎么在一块?”俞致音问。
“出去碰上的,他被游戏绊住了。”
温鹿鱼忐忑地碰了碰面前人的手。
指尖相碰的一瞬,俞致音倏然反手压住他的手背,声音嘶哑,再不复清隽。
“……你身边到底还要围多少人?”
温鹿鱼被他语气里的挣扎吓了一跳:“哥?”
俞致音深深地凝视着他,像要透过他的眼睛直达脑海深处。
他突然放开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抱歉,”男人肉眼可见的状态不对,“有点头晕。”
俞致音没喝酒,刚才桌子上摆了好几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酒,唯独他跟前没有杯子。
温鹿鱼没有顺着他的话糊弄过去,失去了禁锢,少年反倒自己羊入虎口,主动靠近充满危险的人。
“只是凑巧碰上了,”他认真解释,“我也没认出来他。”
温鹿鱼离俞致音太近了,近得男人能数清他的睫毛,像一柄展开的伞,遮住了眼中的种种情绪,只留下最清晰的一抹。
他在安抚我。
俞致音在思绪漫飞中想到。
两个都不太清醒的人在互相舔舐。
俞致音忽然不想等了。
为何屡次主动邀请,
为何把他的事放在心上,
为何见到他身边围满了人会烦躁,
为何却又不忍心将他封闭在自己的范围内,
为何对所有人都不咸不淡不远不近,唯独对他柔和了面容,
不过只是一句,
“温鹿鱼,我喜欢你。”
俞致音伸手,这次轻轻揉了揉温鹿鱼的指腹。
像低语,
像邀请,
像哄诱。
是人对阳光天生的向往,是年长者苦心经营、细心呵护的结果。
“……”
温鹿鱼没有答话。
他的脑子里重新变为一团乱麻,“什么鬼?”和“我喝多了?”的怀疑在意识里携手跳交谊舞,跳的还是探戈。
但舞会的中心又有一个定海神针般一动不动的念头:
哦,他喜欢我啊。
那我呢?
为何看到他会愣神,
为何心里会充满悸动,
为何会处处注意他的情绪,
为何不顺着杆子往下爬,偏偏要再招惹他,
为何明明猜到了什么却要装作不知道,甚至故意怀疑自己,
不过只是一句,
“我也是。”
?像询问,
像同意,
像肯定。
是惊鸿一瞥的关注,是年轻者对安谧成熟、妥帖稳重的倾慕。
温鹿鱼如愿以偿看到了俞致音怔住的表情,男人极少有这样的情绪,好像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不会有超出他预料的事。
温鹿鱼决定打一记直球:
“那我们现在是男男朋友的关系吗?”
他没忍住乐了一下。
俞致音便也笑,融化了高山上亘古不变的冰雪,潺潺流水汇入大海。
“是。”
“啧,你俩在洗手间喝酒呢?”
景厉深把杯子放下,在桌上敲出清脆的一声。
俞致音看起来没什么两样,温鹿鱼的脸分明还是红的,这么长时间洗了把脸还没起什么作用。
房间里还有个中年男人,点头哈腰算不上,但姿态谦逊地同景厉深保证,以后不会再在这里见到“麻杆”和刚才台上起哄的人。
“你要不要和你同学说一声?”景厉深想起来,“别让他们等急了。”
“已经说过了。”温鹿鱼道。
刚才俞致音已经提醒过了,他给做局的同学发消息,说自己喝多了先找人接自己回去。
同学很愧疚地问用不用回去看他。
温鹿鱼连忙拒绝他的好意。
闻风又戴上了自己的面具,等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走后才开口:
“哈洛森的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是‘小鱼谷屋’的店主,我们不到两周前才见过。”温鹿鱼道。
闻风“恍然大悟”,笑嘻嘻地说:“咱俩真有缘啊,交个朋友吧,这是我的私人电话。”
温鹿鱼硬着头皮在如芒在背的视线下接过他的名片。
闻风递完东西,潇洒地提起身:“今天的事多谢几位了。我经济人在外面等我,先走了。”
在场的人巴不得他赶紧走。
闻风走出包厢,步子一顿,扒着门回头:“俞总,合作愉快。”
合作?
景厉深又啧了一声:“他到底咋回事?”
俞致音言简意赅地解释。
原来闻风出道的娱乐公司是个不太靠谱的小公司,早年做事不太妥当,出了很多岔子。好在闻风实力在线,个人特色鲜明,硬生生熬出了头。
同原先的公司合约到期后,他就立刻转投俞氏,还带着原先跟了他五年的经纪人一起跳槽。
“这是好事啊,怎么感觉他态度不太对呢。”旁听的一人疑惑。
“那就得问问我们俞总了。”景厉深意味深长地道。
俞致音不动声色,四平八稳:“该回了。”
“好吧,”景厉深接过自己的大衣,“我请你来的,我送你们回去。”
“送我们到哈洛森。”
“好啊,”景厉深哼笑,“您请。”
温鹿鱼和俞致音下了车,景厉深把车窗拉下一半。
“终于没忍住,把花插到自己的花瓶里了?”
调笑的语气。
“多谢景总提醒,”俞致音看着温鹿鱼走了两步,冲他招手,“我还是觉得,花至少应该养在土地里。”
“我不能剥夺他的光,但可以为他提供一整座生长的山。”
我不会摘下他,成为他不得不选择的唯一;任何人都可以欣赏他的美,我只是他坚实的盾,是他不会动摇的支撑。
“好吧,您大义。”景厉深也看到温鹿鱼的动作,少年不知道他俩在谈论什么,没有贸然过去,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不过花园外觊觎的狼太多了,你可得小心点。”
俞致音把温鹿鱼送到楼下,没想到同学出于歉意一直在等他,看到俞致音瞪大了眼。
他指着人:“俞……俞俞,俞!”
“想吃鱼明天请你吃啊。”温鹿鱼一把按下同学的手,“哥,再见!”
俞致音笑着点点头:“明天见。”
他冲同学颔首,转身离开。
同学舌头打了结:“你怎么跟俞,俞,俞致音在一起啊?”
虽然知道他说的不是那个“在一起”,温鹿鱼还是暗自窃喜了一阵。
“你忘了?我之前去参加尼柯帝国学院的交流会了。”他故意道,“聊得比较投机。”
这也太投机了吧。
不会是俞致音接他回去的吧?
同学狐疑道:“你不是提前离开了吗?怎么我敲你门不在,现在才回来啊?”
温鹿鱼镇定地道:“路上又聊了聊,醒醒酒。”
同学不疑有他,感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这么好学啊,本来今天就是叫你出去放松的。”
两人上楼回宿舍,同学还在千叮咛万嘱咐:“鱼啊,真别太累,大家都很担心你啊。”
温鹿鱼心道我真不累。
尽管如此,还是感动于这帮同学,他向喝得也不清醒的同学做过保证,把人劝回寝室。
景厉深,一款很像情敌的助攻。
笨蛋作者卡文了呀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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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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