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的院子里，池塘忽然冒出来了一个泡。
那个泡从池塘的最深处冒出来，咕咚一声，在池塘的水面破裂。
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向池塘里的水泡。
很快，池塘又安静了下去，碧绿的池塘里，一片沉寂。
赫灵蛟总觉得这个气泡有什么不对。
然而，她急着处理慕莲的这件事，见水面复又平复，就不再去理会，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进宫也不容容易，尤其是现在穆行和童灼都盯着这边的势力变动，你若是真的想进宫，我会及早安排，但是也要你愿意去才是。”
赫灵蛟回过头，这才发现慕莲一直微微侧着头，温柔地望着她。
她有点觉得不自在，脚不自觉地磨着地面，手背在身后，说道：“你……你看我做什么，到底去不去呀。”
慕莲低头一笑，说道：“我若是去呢？”
她笑了一下，又侧着头，抬起头来看着赫灵蛟。
赫灵蛟总觉得，两个人像是玩捉迷藏似的，慕莲好像是哄孩子一般，假装躲在柜子后面，可又不忍心让她一直找来找去，于是又抬起头来看她，一双灵动的眸子，摄人心魄。
赫灵蛟的脚还在磨着地面，已经把地面磨出了一个小小的浅坑。
她低着头，小声说道：“那就送你去么，骆雅那厮，命也没几日了，要去得趁早去，马车要备上，关系要打点了，哎呀，这些都是小事情，你家主君是谁，这些事一定可以完成的。”
赫灵蛟说完这些，又抬起头来看慕莲，发现慕莲已久笑着望着她。
赫灵蛟挺起胸膛，说道：“真的，你可千万不要不信。这些小事，不算什么的。”
慕莲看着她那副拼命试图证明自己大气的模样，又笑了一下，看向别处，轻轻地说道：“那若是我不去呢？”
赫灵蛟急了：“怎、怎么能不去？你这样在意别人的人，若是真的不去，骆雅日后死了，你会怨自己的。哎呀，我虽然觉得让你去有几分麻烦，我又有那么几分不痛快，可终究她要死了，若是真的她临死你也没见上她一面，日后她真的死了，你想她可怎么办？”
她这话一说出来，池塘水面又冒出来一个泡泡。
泡泡浮了上来，在水面上头破裂，发出一个轻微的响声。
赫灵蛟很敏锐地又看向那个水面。
不对，这池塘有点什么毛病。
她立刻大步走向池塘，向水里头望去——
银色的头发像是开花似的在水里飘散着。
绿玉在水底下憋着气，腮帮子已经鼓鼓囊囊。
赫灵蛟：……
赫灵蛟敲敲水面，温柔地微笑着招手，说道：“你上来。”
水底下的绿玉似是害怕，拼命摇头。
赫灵蛟笑得更加温柔了：“上来。”
碧绿清澈的池塘里，水面下的绿玉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平日吃人不吐骨头甚至把整艘船都吃下去的家伙，在水里头瑟瑟发抖。
赫灵蛟微微靠近了水面，温柔地问道：“你需要我叫人把你请上来吗？”
水下的绿玉登时就是一滞，停滞了片刻之后，她慢慢吞吞地浮上了水面，把半个脑袋露了出来，怯怯地看着赫灵蛟，在水底下一边冒泡泡一边说道：“主、主君，我就是在水底下睡觉，真的没听见。”
赫灵蛟微笑着问道：“你听见什么了？不是说妖怪都很坦诚，不喜欢撒谎的吗？”
绿玉看着赫灵蛟。
赫灵蛟看着绿玉。
水面上映着慕莲的影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绿玉试图把脑袋继续埋到水底下去。
赫灵蛟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拽了上来，问道：“你到底为什么非得躲在下头？我们两个好好说话，你能听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绿玉被她一拽，这下急了，连忙挣扎着说道：“别别别，主君，你是我主君，我就算是只妖怪，我也是只你手下的妖怪啊！你不能因为我听到了你的短处就把我灭口啊！你、你对得起我这么忠心每天打探情报吗？”
赫灵蛟愈发不解地看着她：“你到底听到什么了？”
绿玉立刻闭嘴，一声也不吭了。
赫灵蛟说道：“快说！别挑战我的内心。”
绿玉无奈地看着她，头发被她揪在手里，也没什么办法，只得说道：“就、就听到你说，你的情敌比你有权势，有能耐，而且云升还跟她感情深，还有你比人家大几岁，可是成就不如人家，我、我就是说实话嘛——”
赫灵蛟怒了，拉着她的头发，说道：“哪儿有什么情敌！骆雅是女帝！”
绿玉把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是啊，你看人家是女帝，临死也要见云升一面。你是什么，你是墨县的小官啊。”
赫灵蛟：……
她正欲对着绿玉发作，绿玉一个激灵，趁着她松手，立刻一咕噜埋到池塘地儿去了。
这池塘深得很，赫灵蛟站在水面上，也不能奈她如何，更不能下水去抓她。
没办法了，她只好说道：“这家伙……”
她微微一抬头，发现水面上慕莲的倒影，正带着笑容。
阿莲何时如此爱笑？
自从那年大雪埋城，寒风中剖心而死之后……
她何时如此爱笑？
为何今日，在这翠绿春风之中，竟笑得停不下来？
罢了，她这么开心……
想来这也是一件好事。
赫灵蛟站起身来，对慕莲说道：“这次我们在帝都，每一日都不知明日会如何。我还是尽快安排你出发吧。”
慕莲端正地站着，忍了笑容，一板正经低下头，说道：“阿莲一切都听主君的。”
赫灵蛟总觉得今日有什么不对。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好，好，那就这样。今天这事儿，就这样，好吗？”
怎么解决了事情，她反倒是语无伦次起来了。
赫灵蛟连忙转身走了，去找温云，把事情吩咐下去，说道：“你为我多寻几个武艺高强的军士来。”
温云听了，说道：“是否是护送云升入宫？长姐，你放心，自从听说这件事，我已经在军中寻了不少保护云升的人。”
赫灵蛟说道：“不是，不是。”
她这一说不是，把温云听怔住了。
温云问道：“寻找武艺高强的军士，不是为了保护云升入宫么？这一去宫中凶险，谁知道她会遇到什么？”
赫灵蛟说道：“你多选几个武艺高强的军士，让他们把院子看住了，省得我们都不在，有人进来搞事情。”
温云：“看院子？”
温云：“难道……”
赫灵蛟一拍手掌，说道：“我之前想着让貂蝉那厮也跟着进去，她虽然摆烂了一点，但是好歹武功是有一点的。可我又怕她闹事，想了想还是算了，让她在家里头呆着也罢。其余的人，我，你，绿玉，咱们几个都一起入宫去。唉，可惜姜大头那混账不在，她虽然笨了点，但是武艺还是可以的，为什么不让她跟着一起来帝都呢？我真后悔。她若是来了，哪怕是最后她不行了，皮糙肉厚的，还能给云升当个肉盾……”
温云：……
瞅瞅，瞅瞅。
女人就是不能谈恋爱。
温云无奈地说道：“长姐，之前宫中突变，起火叛乱的时候，你也是只身入宫的。如今护送云升，你带这么多人，不太好吧。”
赫灵蛟说道：“没什么不好的，那之前不是宫里头还算太平么，现在乱了，不一样。”
温云：？
哪里太平？
哪里乱了？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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