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县有一个装着铁手的女子，永远只穿一身黑衣，鲜少在白日里出门，多半是提刀夜行。
说到提刀夜行，谁人不知奚雨宁。
这姑娘哪怕是大喜的日子，也是穿那一身黑衣去给人晦气，若不是她是陈庄的管事，无人喜事的时候愿意请她。
可偏偏，她就是陈庄最厉害的打手。
也是最残忍的刑官。
陈大被慕莲那一阵琴音伤得不轻，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又坐在地上半倚在墙面上，这娘们好生奇怪，明明只是寻常人一个，只是一阵琴声，竟然比刀斧还要伤人几分。
只见他神色痛苦，挣扎着说道：“奚雨宁……奚雨宁就是陈庄新来的打手。本来之前陈庄的打手都是男人，见忽然来了她一个姑娘家，谁也不看重她，有的时候，有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同样捂着肚子惨叫的手下，神色颇为为难，在赫灵蛟的逼视之下，这说道：“有的时候还顺带调戏她一下，谁也没把她当回事。”
说到‘调戏’二字，陈大叹息一声，说道：“她脾气也好，从来不同我们生气。平时就算是我们都过去戏弄她，她也只是笑笑，和我们聊天，我们就觉得这姑娘虽然碍事，但是胜在人好，爱笑，笑起来跟个向日葵似的，让人看见就高兴，可是就爱穿那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衣裳，不好看。我们当时，都是这么想的。”
赫灵蛟听到这里，觉得陈大的描述也就是一个寻常的邻家女孩，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奚雨宁搬出来恐吓老先生，便说道：“你们这群大汉，就用这么一个姑娘家吓唬老先生？”
陈大说道：“我们都是这么想的，长得又漂亮，脾气又好，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家。直到有一次，墨县犯了土匪，我叔父他有钱，又死了儿子，土匪就去抢他，我们都打不过那些杀人为生的土匪，都觉得完了，完了，等不到官兵来，我们都死定了。”
“那时候谁想得到，奚雨宁站出来了，她也不动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那五十来个土匪，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里，全、全死了。”
“我们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是苗疆来的人，最擅长用毒。虽然长得甜美，人也和蔼，可手上的毒，可厉害了。所以我才说，老先生应该庆幸，今日来的是我，不是奚雨宁，我来了也只是吓唬吓唬人，最不济动手打两巴掌了事，可若是奚雨宁来了，她手上的毒，足够你求着她让你死几百回了。”
正讲到这里的时候，县吏带着官兵来了。
县府来的人，捆了陈大一众人，对赫灵蛟说道：“下属来迟了，请大人责罚。”
赫灵蛟一挥手，说道：“行了行了，把人拷回去，顺便通知一下陈庄的人，让他们家的主子趁早来县府提人。”
然而，县府来的官兵却面面相觑，无人敢去。
赫灵蛟见这些人都站着干瞪眼，也不动，就问道：“怎么，几位是欺负我新来墨县，不听我的话吗？”
几个县吏连忙跪下，纷纷说道：“大人，小的不敢，不敢。”
然而他们虽然这么说，还是没有人挪地儿，只是跪在地上低着头。
这时，温老先生走过来，说道：“大人，你也不要怪他们了。这陈庄一向如此，他仗着自己颇有几分关系，从不把县府放在眼里，就算是之前的县官大人，也要看他几分颜色，对他十分退让。他家的儿子仗势欺人，县官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闹出人命了，就提几个手下顶罪，从来是不会上他家的门，去抓人的。”
赫灵蛟看了一眼那几个县吏，细胳膊细腿的，又看了一眼那五大三粗的十几个打手，这几个县吏是在不是他们的对手。
赫灵蛟说道：“我又没让你们上门去打架，只是让你们送个信。怎么，连这也不敢？”
那几个县吏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想去。
赫灵蛟看着心烦，索性一挥手，说道：“行了，先把人押过去吧。”
她带着几个县吏，押着十来个打手，就这么过了集市，走到了县府。
县府门口，温云和姜翼两个都站在太阳下头等着，一个比一个着急。
见赫灵蛟来了，姜翼抢先跑过来，说道：“长姐，这地方好好啊，这么多的农田，我们吃饭不用愁了！”
赫灵蛟看着她那副没见识的样，不想和她解释，只是说道：“天游，你先把人都押到牢里去。”
姜翼一看她身后，竟跟着十来号打手，惊讶道：“这么多？”
温云也连忙赶了过来，说道：“陈家竟派这么多人欺负我温家老幼，我定和他们没完……”
眼看着姜翼把人押进县府了，赫灵蛟这才同温云说道：“雪如，之前你父亲在府上说到墨灵河的沉船一事，我起初还觉得只是传言怪谈，可今日我们听了一些消息，我倒是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温云见她如此严肃，神情也凝重了起来，说道：“长姐为何如此说？”
赫灵蛟说道：“陈家有个新打手，是他家唯一一个女打手，提刀夜行，只穿黑衣，名叫奚雨宁。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前几年墨县的船都是正常往来，就是从奚雨宁出现的这一年，墨灵河上沉船无数，只要上船的人，就没几个活着回来的。”
温云说道：“这个奚雨宁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想来是我被带走之后，才来墨县的人。”
赫灵蛟说道：“从那之后，墨县的船只要上水就翻，只有陈家的船不会翻。若是我们来了之后还是如此，我们的船，也别想从这墨灵河的河水之上安全地驶出去。你要知道，我们四万军士，吃饭就要多少米粮。若是有船往来，我们购买军饷也还算容易，若是走陆路，人背马扛运回来，不知道路上还要耗去多少时日。这件事，我们必须查清楚了。”
温云说道：“陈家的事，既是长姐要查的事，也是我温家的私事，我一定和长姐一起查个水落石出。”
慕莲对温云说道：“雪如，我从你父亲那里得知，陈家的船出行只在夜里。他们家的船，只在过了子时之后，才会从码头离开墨灵河的河面。我们今夜就去码头上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温云说道：“好。长姐怎么看？长姐？”
赫灵蛟没有回答她们，只是看着县府的门口出神。
见她不说话了，温云和慕莲一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县府的门口，石狮子的旁边，凝安正抱着她的小玩偶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站在一起商量事情的几个姐姐。
赫灵蛟说道：“我……”
她看了一眼凝安，想起凝安的嘱托：
要在天亮前回来。
赫灵蛟左右为难。
墨灵河的沉船，陈家的秘密，这些事她都想尽快查清楚，也好尽快购入粮食，有个稳定的粮食来源，安顿军心。
须知这么小的县城，养那足足四万人马，不是好养的。
这个时候，如果能够查清案子的情况，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
赫灵蛟看了一眼门前的凝安，又看了一眼温云和慕莲，说道：“这一次我就不去了。我答应了凝安，要在黎明前回来。若是去码头调查那陈家的船只，怕是黎明前无法返回，我也不能完成对妹妹的许诺。还是你们去吧，若是有任何的情况，及时告诉我就好了。”
慕莲听她说不去了，犹豫着说道：“主君若是决定不去，自然也是好的。可是陈家的船，两个半月只上河道一次，若是错过了这次，之后再等他们动船，就难了。”
石狮子的旁边，凝安乖巧地站着，怀里抱着个娃娃。
一红一白一双眼睛，无声地看着远处的姐姐。
她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不是吗？
所谓未来，从来都是拦不住的。
若是能拦得住，如何能称之为未来呢？
可是从她那小小的心里，还是会有一点点私心。
希望姐姐陪在她身边，希望姐姐和她在一起。希望姐姐安全无事，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太平无虞。
即便是慕莲说，上河道的运船，两个半月才走一次，此次机会难得，错过再难找寻。
赫灵蛟还是决定，要听凝安的话。
她对慕莲说道：
“这一次的黎明前，我要待在家里，待在凝安身边。我是姐姐，答应了她的事情，我就要做到。”
“太阳从运河的另一头升起来之前，我哪里都不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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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战张角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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