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展厅里居然还有人在。
贺君衍走进去，见到一片露天区域的灯光大开，好奇上前。
有大路他不走，摸索着草丛小路，站在了树后。
原来是一个深夜加班的画师。
他首先把目光落在了画师手下已经初见轮廓的作品上。
采用了大量的蓝，深深浅浅，依稀看出来是海浪翻滚，泛着白边，汹涌澎湃，气势汹汹像是要吞天噬日。
但他看不出和赛车主题有什么关联。
正准备离开，那位一直坐在三角梯上，只能看出脊背挺直，腰肢细瘦的画师俯身换了画笔，蘸取大量的白色，在海浪中心画了个人形。
白色赛车服，黑色卷发，这人在滔天海浪里几乎渺小，似乎要被吞噬。
画师不紧不慢，带着股潇洒意气，在人形上画出动作，只见他双臂展开，头顶骄阳穿透云层，在深蓝海浪里，给他披上惊心动魄的煌煌辉光。
身后是一辆赛车剪影。
那个人形宛如统御海族，乘风破浪的海皇，赛车就是他的倚仗，他的底气，他的三叉戟。
不惧风浪，突破极限。
贺君衍简直呆住了。
这实在是非常完美的作品，将赛车在生命边缘奔驰，追风而行的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更何况……
画中那个人的姿态，是之前偷偷比赛夺冠后头脑一热的他。
贺君衍心里战栗，擂鼓如潮。
他站在草丛里，呆呆看着对方的画作渐渐变得清晰，模糊的色块分明，忘记了时间流逝，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时桉呼出一口气，转了转酸软无力的手腕，一看时间，都快日出了。
基本都画完了，剩下就是更细致的上色。
他很满意地扫了一眼画作，准备从梯子上爬上来。
脚才踏出去，一道声音急促响起:“小心！”
时桉吓了一跳，他看着草丛里窜出来一个年轻男人，不由分说把他的腿按在梯子上不让动弹。
时桉:“？”
“多危险啊，还好我过来了。”对方松了口气。
贺君衍直直地注视着上面的青年，连身上被草丛里的虫蚁咬出红包，他无意识地抓挠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
【梯子上的青年准备下来，但可能是疲惫过度，他的身子大幅度摇晃了一下，梯子也变得不稳，嘎一声移动了一步。青年顿时慌乱起来，挥舞着手臂，身形摇摇欲坠。】
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一个健步冲上前:“小心！”
按住了梯子，按住了摇摇欲坠的青年。
贺君衍松了口气:“多危险啊，还好我过来了。”
他把目光投到了青年画师身上，这一看，顿时面红耳赤。
一双长眉似是惊讶地微挑，眼眸如雾，睫羽长长，专注地望着他，唇色鲜妍如水墨化开，齿关微开，似乎要说什么。
把这张脸放在他看了半个晚上的清瘦画师身上，让他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
“我抱你下来吧，上面太危险了。”
脑袋紧张成一团浆糊，他看着对方还坐在梯子上，热情地伸手，飞快地一把搂住对方的腰下来。
抱完了，手指垂在身侧，微微一动。
真的好细，还是带着韧度的软。
“不用谢。”贺君衍好心情地说道。
时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张了张口，看着这个突然窜出来，做了一系列莫名其妙举动的人。
他看着很年轻，有着一头黑色微卷，额前挑染着几缕浅金的发，个子高大，一身带着银白铆钉的夹克，五官凌厉俊美，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嘴唇边还缀着一颗亮晶晶的碎钻。
看着就是个A，还是快溜——？！
他在做什么啊！
这人说话语速很快，机关枪一般，嘚嘚嘚说完就朝他张开手。
然后腰部一紧，视线翻转，直到脚踩在木头台子的地板上才反应过来。
“不用谢。”这人还得意地朝他一笑，露出虎牙。
时桉不可置信，手都开始发痒，突然神经地把人抱下来，谁要谢你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他正要生气，情绪上头，体温升高，后颈就开始微微发烫了。
好，这果然是个A！
他满腔怒气顿时泄了一半，还是回去睡觉吧。
结果这人似乎看不懂他排斥的脸色，仍兴奋地凑在身边，语速飞快:“你好，我叫贺君衍，是俱乐部的。今天晚上我是无聊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一个人大晚上在这里画画……你画得好好啊，是怎么想到用海浪来衬托……”
“闭嘴！”时桉被他呱唧呱唧唧一连串的话吵的耳朵嗡嗡响，加上晚上出门没想到带颈环，他的腰渐渐开始软了。
贺君衍乖乖捂住嘴巴。
然后就看着让他心跳大乱的画师走了几步，慢慢蹲了下来。
他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该死的omega身体，该死的话痨A，还问怎么了，你腺体坏了，闻不到散发出的信息素吗？
时桉又瞪了他一眼，但此时红晕漫上脸颊，像是胭脂化在了白云里，这一记白眼实在是毫无杀伤力。
贺君衍根本没意识到空气中是信息素，他在国外呆了很多年，在一个只有A的学校念书，身边的A接触不到O，就喜欢买各种仿O信息素型香水喷在身上。
加上他出国时，风气还比较保守，O们都是不戴颈环不出门的。
所以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个是O。
还以为对方是低血糖，丢下一句:“等着。”就跑远了。
时桉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扯下衣领，让夜里微凉的风驱散那股躁意。
脸色热度渐渐消退，但腿还是软的。
别的O也不会这样吧。
就算没戴颈环，情热期外，除非是刻意调动后颈的信息素，不然是不会这么蠢蠢欲动的。
时桉回想起之前在警局，小警校说他是资质很好的omega。资质就是体现在这上面吗？
他点开手机查。
但搜索过后，跳出来的大部分是颜色小说的广告——《重生后我匹配四个大佬》《优异的O不怕这几根》《天天情潮小娇O》……
没有一点有效信息。
但显然，这种现象应该不是普遍出现在社会上的。
不然容易对A躁动，还是不同的A这点，就不会在颜色小说里属于热梗，而变成大家习惯的常识了。
他还是找时间去看看医生吧。
休息了一会，感觉到体力恢复了一些，时桉站起身，收拾画具准备回去。
“久等了！”
时桉一顿，有些惊恐地转头，看着那个奇怪的人又跑了回来，越跑越近，非常自然地伸手掏出巧克力递过来:“低血糖吃这个应该有用吧。”
“我才发现展区的位置有些偏哎，这里居然没有便利店，我只好跑得远了一点，你有没有好点？”
“唔，谢谢。”
时桉看他大冷天的，却热出一头汗，卷发漉漉，笑得却像在发光，而且手一直伸在面前。
他只好接过。
“你快吃啊。”对方催促，“不然走几步又摔了。”
可能是腺体刚才吹了冷风吧，现在并没有作怪，时桉含糊应了声，慢吞吞剥开巧克力的纸。
【“好好吃啊，谢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贺君衍笑着用手指挠挠脸:“我叫贺君衍。”
时桉:“我叫时桉。”
【时桉脑袋微微歪过来，像在撒娇，眼眸轻轻翘起:“谢谢你啊，贺君衍。对了，你说你是俱乐部的人，那你是不是开赛车很厉害，能带我遛一圈吗？”】
贺君衍被他这个表情可爱到只会机械点头，眼睛亮晶晶:“走，我们去里面，我带你遛一圈。”
时桉:“……”这人太自来熟了吧！比林河还要可怕的社交恐怖分子吗！
“不……”
“我带你看我的爱车。”贺君衍本来想拉起时桉跑，但想到他刚刚才低血糖，只好拿出手机表述他的兴奋，“看，这辆车是不是很帅？”
时桉扫了眼他看过五六遍的暗紫色车辆，不自觉吸了口气，抬眸仔细打量贺君衍，看他的黑色微卷发，看他掩饰不住小得意的表情，露着虎牙直乐。
这是那场山巅比赛的冠军，他画在墙绘上的主角？
他好像知道这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了。
时桉:“我其实不算你的粉丝……”
贺君衍自信道:“那你坐着我的车跑一圈就会是了。”
他转头，露出一个闪亮的wink，眉眼张扬，像是光芒乍开的朝日。
“可恶，车锁在里面了。”贺君衍扒着钢化玻璃，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停在最显眼位置的爱车。
时桉抚额:“对，这里会一直锁着，直到展会正式开放，钥匙只在负责人那里，我忘记告诉你了。”
“可是这样，我就不能带你跑了，那你还会是我粉丝吗？”
时桉冷漠道:“不会。”
“怎么这样！”
时桉转头:“既然兜不了风，那我走了。”
“等等，你要不要坐摩托？我骑摩托的水平也很好的。”贺君衍拉住时桉的手。
“放开我，你……好吧好吧，摩托就摩托。”
“那我去拿备用头盔，我记得这里有地方放着的。”他兴冲冲地跑开。
清辉灯光下，时桉看着他一溜烟就跑远的身影，有些好笑。
为什么会答应他呢？
可能真像他信誓旦旦说的那样，自己有一点点，是他的粉丝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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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画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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