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李馆一进教室就用一种我看不太明白的目光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最终忍不住放下课本,凑到他耳边在同学们融汇在一起的晨读声的掩盖下问他怎么了。
他又打量了我几眼,目光有些玩味,然后往你的座位瞟了一眼,神秘兮兮又带着点猥琐地问我:“老于,你什么时候偷偷把人家搞定了?竟然连我都瞒着,长本事了啊。”
我一时之间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李馆就又补充道:“我昨天晚上看到你们俩在操场散步了,你行啊,也不知道避讳着点,万一让班主任知道了再请家长就有你受的了。”
学生时代的操场总是自带几分浪漫色彩的,尤其是夜里,一个男生陪一个女生在操场散步,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早恋。
我终于明白他这是误会了,有些着急的同时心里又有种隐秘的欢愉,我连忙跟他解释:“你瞎说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连朋友都不一定算得上呢,昨晚就是单纯地散步,她身体不舒服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所以陪了她一会儿……”
“得了得了,你爸爸我没工夫听你小子狡辩,要谈恋爱就大大方方地谈,干嘛搞得跟地下.党一样,连我都要防备着,我是那种会打儿子的小报告的爸爸吗?”李馆不耐烦地打断我说道。
我顾不上跟他计较到底谁是谁爸爸的问题,一心想跟他解释清楚我跟你没什么,可是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听了,一口咬定眼见为实,他只相信他自己看到的。
我在那臭小子身上浪费了一整个晨读,结果也没能跟他说明白。
我气得不想理他,同时又担心会不会有别的同学也看到我们一起散步,然后跟李馆一样误会了什么,这样的话说不定会给你带来困扰,这是我最害怕的。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墨菲定律的存在,却亲身体验了一回什么叫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一个上午,班里的大部分同学就知道了裴滢颉和于闻淼在谈恋爱。
我第一次见识到流言蜚语的可怕,事不关己的看客们大多不会关心事实到底是怎样的,他们只听自己想听的消息。
不管男女老少,对八卦都是没什么抵抗力的,更何况是囚徒一样每天泡在枯燥乏味的题海里的高三学生。
我一遍遍跟熟识的同学们解释我没有跟你在谈恋爱,这是一场误会,可是连李馆这种铁哥们都不信我,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相信我的狡辩了。
很多同学其实也没什么恶意,就是跟着起起哄,开一下我们的玩笑,因为你是女孩子,他们主要还是开我的玩笑。
可是我担心这事会被班主任知道,他一向古板得紧,最不喜欢班里的学生谈恋爱,不然也不至于每次排座位表都要自己亲自填学生的名字,不仅不让男女生做同桌,还按性别划分区域,一片都是男生一片都是女生,亏他想得出来。
我还担心你会因为这个流言感到困扰,担心你会因此厌恶我,所以上午放了学去食堂的路上我终于忍不住拦住了你。
我想跟你解释现在这个局面不是我在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造成的,可是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了周围的同学打趣的声音。
“于闻淼,还说你俩没什么,这连吃饭都要一起了。”
“就是就是,你们好歹也低调一点,别这么快被李老头抓到啊,我们班好不容易有一对班对呢。”
……
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办法跟你开口解释,只好先向你道了歉,然后让你下了晚自习等我一下。
话说完我才又反过来不对,我这种表现好像是要跟你表白一样,可是我并没有那种打算,所以我紧张地看了你一眼,没想到竟然看到你在笑。
我不明白你这笑是什么意思,等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刚才开我玩笑的那几个混小子这回明目张胆地嘲笑我起来,更加恶劣地开我们玩笑。
我觉得这件事被我越描越黑,脑子里一片乱麻,又压不下脸上的热度,一着急直接挤开人群跑掉了。
那时的我像只大鸵鸟一样,遇到问题第一反应就是躲。
从人群中挤出去之后我终于冷静了一点,然后又为自己刚刚差劲的表现觉得羞耻和愧疚。
我真的太糟糕了。
那天中午我没去食堂,就一个人找了个角落躲起来自怨自艾,躲了一会儿之后我觉得这样不行,我得想办法破掉这个谣言,不然你肯定会受影响的。
我趁着大家都在吃饭的空当绕回了教室,在热血奔涌的情况下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写完又觉得不满意,擦掉重写,擦掉重写,如此重复了几次之后,黑板上最终留下的一句话是:裴滢颉没有在跟于闻淼谈恋爱,请大家不要再谣传了,感谢!
为了增加说服力,我还在右下角写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我又开始觉得很不好意思,我敢肯定,那几个跟我关系还不错的混球看到这些字之后肯定又要笑话我。
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又一次逃跑了。
我承受不住每个同学进来看到黑板之后看向我的目光,我尤其害怕你会生气,会讨厌我。
我在外面晃荡到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才磨磨蹭蹭地往教室走,进去之前我先瞄了眼黑板,发现我写的东西已经被擦掉了,我下意识松了口气,然后又紧张了起来。
是谁擦的呢?什么时候擦的?同学们有没有看到?流言有没有平息下来?还有,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我站在教室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都没能抬起手把门打开,最终还是有同学出去上厕所从里面开了门,看到在门口站着的我还冲我笑了笑,又是那种意味不明的笑。
我心里突然有些烦躁,破罐子破摔地进了教室,刚在座位上坐下,李馆就凑了过来。
“老于你知道吗?我被你那行潇洒的粉笔字笑得差点满地打滚,到现在肚子还疼着呢,你得赔我□□损伤费。”李馆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笑着说。
“去你大爷的。”我拍开他的手,不耐烦道。
我是断掌,下手又没刻意控制力道,他又一次被我拍得龇牙咧嘴,正要指控我的暴力行为,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看着我一脸严肃地说:“于闻淼,还有裴滢颉,你们俩出来。”
李馆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终于不闹了,给了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又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往你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中午那段独处的时间已经足够我想好面对班主任该说什么了,我预计到他大概会找我们谈话,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李老头教的是数学,显然他没有觉得把我们俩拉出来不让上物理课有什么不对,他那种自以为是的老头,自己做什么都觉得是有道理的。
我们俩像小鸡仔一样跟着他去了办公室,好在这个时候办公室老师并不多,只有英语老师一个人在。
跟我想象的差不多,李老头完全没有尊重学生**的想法,当着英语老师的面就开始盘问我们俩什么时候开始早恋的,谁起的头。
我连忙站出来跟他解释,因为害怕他等下会把唾沫星子喷到你脸上或者身上,我还特意站到你前面挡住了你大半的身体。
果然,他听完我的解释依旧不依不饶地骂了小半节课,在他的逻辑里,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说没有也不能证明真的没有,他认定了我们俩有这种苗头,非要把这段在他看来十恶不赦的早恋掐死在摇篮里。
我不是没被他训过,高一入学的时候我的成绩还不算太差,后面不想学了就很快滑了下去,一开始他没少把我拎出来单练,后来大概觉得我太没上进心,也没什么羞耻心,怎么骂都没用,就放弃了。
所以我知道怎么应付他,他训人的时候不要顶嘴,只要低着头偶尔附和两声,等他骂够了,再假装诚恳地说自己知道错了以后会注意之类,他大概就会放我们走。
我没想到你会反驳他。
他那套陈词滥调我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从来不会认真听,所以我都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听到你突然反驳道:“老师,虽然我们真的没有早恋,可我不觉得早恋有错,这是我们的私事,也是我们的自由,老师无权干涉。”
我虽然很想为你这段话鼓掌,可是我更担心他会被你激怒。
果不其然,李老头立刻就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戳到你脸上,嘴里还不停地嘟噜着:“你、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野?简直目无尊长!老师没权力管你?你爸妈把你送到学校交给我,我就得对你们负责,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看看离高考还剩多少天?你上回考成什么样心里没数吗?还不让我管,再这样下去我看你能考上什么学校!真是反了天了!”
等他一口气念叨完,我抹了抹脸上被他喷的口水,把你往我身后推了推,非常熟练地开始服软:“是是是,老师您说得都对,您是为了我们好,我们知道的,再说我们俩真的没有早恋,您就放我们回去上课吧。您也知道高三时间紧,一堂课都耽误不起,物理还是理综里面分最高的,多重要啊,所以您先让我们回去听课吧,再耽误下去我下次考试也要退步了。”
李老头显然还没消气,狠狠瞪了我一眼,但是我拿成绩说事儿,他也不能不放我们走,所以只能不情愿地哼了一声,摆摆手道:“快滚快滚,滚回去好好听课,下回退步了我抽你信不信。”
“信信信,我这就滚。”我死皮赖脸地说,然后对你使了个眼色,推着你快步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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