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明庭醒来后自己很淡定,他那张死鱼脸摆在那里,连他的双胞胎妹妹都没办法看出什么。其实,这还是年假后兄妹俩第一次见面,或者说,当他妹妹选择走向自己的人生道路后的第一次见面。丁明萱在等待他醒来的时候,已经预想了满肚子用来安慰他的话,结果他真的醒来了,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丁明庭醒来后就坐了起来,慢条斯理的打开随身的笔记,写下“今天功课欠缺,明天必须补全”。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古板正常,好像那个因为恐高而直接吓晕过去的人不是他一样。
丁明萱干巴巴的对她哥哥说:“没事的,明天再试试就是了,谁规定了修士就只能御剑飞行,用阵法转移不行吗?”
丁明庭头也不抬的回答:“不是所有地方都能用阵法,你读书太粗糙,回去把丁氏家规和《阵法入门》前三章抄三遍,明天交给我。”
苏忬、左汐汐和云安之,以及该丁明庭自己的朋友都做好丁明萱炸毛的准备,丁明萱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哥一眼,转身就出去了。快到门口的时候,丁明庭又忽然开口,“萱萱,我没事的,你放心。”
如果话说到这里就停止该多好啊,可是这就不是丁明庭了。丁明庭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他们兄妹自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莫沫扑过去都没来得及堵上他的嘴,丁明庭的后半句还是说了出来,“你自己今年的功课不够认真,你还是多下下功夫吧,这次再有不及格我可不会借钱给你补考。”
还得是你啊,丁明庭。
接下来大家都面无表情、习惯成自然的看着这位兄长又被他妹妹手持利刃追杀得满场逃窜了。
丁明庭就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而且他看到过云安之是怎么面对自己恐蛇这个弱点的。他不认为自己的意志力会不如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姑娘的。
恐高其实不全是意志力的问题好吗?
作为修真世家自小收到期待的子嗣,丁明庭小的时候,不管是家中长辈带着,还是乘坐过飞行类的法宝,连凌霄宗自己研制出来的飞艇他都乘坐过,从来没遇到过这个问题。他小的时候还和朋友、妹妹就站在飞行法宝的边缘从高处往下看过,也没有出现过心慌、腿软、克制不住恐惧的问题。但是他第一次自己驾驭就暴露了,一丈高的高度他就已经开始心慌腿抖,三层楼的高度是他数次测试的底线。高于这个高度昏迷过去就是时间问题,丁明庭想的是要把这个时间延长,延着延着不就能成功了么?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无数次的实验不仅没有延长时间,有的时候甚至还没上升到三层楼高度他就险些要晕过去。这可就麻烦了啊,不仅没好,还越来越坏了,这下连云安之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如果行为疗法没有用,也许考虑是生理因素,又或许要不要试试精神分析呢?云安之回想上一世所学习的心理学知识,心里面想了一堆,却不敢真的下手尝试。她当年就算拿到学位证书,可是资格证没有去考,连实习都没有实习过,也从没拿学习过心理学知识去应对过自己以外的人。这种情况下,她再敢于躲在一边分析,也不会敢于实践操作。况且对方还是好友的兄长,她负担不了这个责任。
丁明庭对自己下手更狠了,他去找纠察纪检组,纪检组不是有个“高空抛抛乐”的赚钱项目吗,丁明庭拿出自己的积蓄雇佣他们,每天傍晚的时候,把自己扔个二十次。
纪检组赚了一笔不小的钱,到后来,他们自己都不忍心了,为了帮助这个小师弟,他们主动提出免费。两个月的功夫瘦到形销骨立程度的丁明庭选择暂时中止,他是想改掉自己的缺点,不是想自杀。
丁明庭对自己实施了下一个方案。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把请来体修课的先生把自己绑在高高的树梢上,是那种稍有风吹就晃荡起来的树梢上。第一天天亮后被放下来的丁明庭,脸色白得发青,比死人似乎就多那么一口气。那一整天,他罕见的任由他的朋友全天搀扶着他,就这样了,他还坚持上完一整天的课,包括当天的体修课。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又拿起绳子去找体修课先生,请先生依旧把他绑上树梢。
丁明庭的旭州家族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就这么用只要不死就拼命折腾的态度折腾了小半年,他的父母寄来的家信,父亲是在责骂他,骂他丢人,身为修士不敢御剑,堪称耻辱。母亲是在哀求他,求他一定要改掉这个毛病,否则她的好日子就要到尽头了。丁明萱中断了小半年的月银和资源又回来了,他父母跟没事人似的又开始对这个女儿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丁明萱呵呵一笑,继续把东西退了回去。对此,她的父亲只寄信来一句话:你再怎么闹腾,你是我女儿的事实也改变不了,你逃不掉的。
丁明萱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赏风赏月赏夜色,这世上,总有些事总要试试才知道能不能成,她愿意为自己的命运而搏一搏。
丁明庭也是,学峰的先生,甚至连杏林峰、研究峰的人也主动过来帮忙,大家不愿意看到一个孩子就此失去他的机缘。私下里,苏忬对着丁明萱欲言又止,丁明萱自己挑开话头,“我哥说了,如果他用尽所有的方法都没办法过一关的话,修士除了御剑飞行,又不是没有其他的移动方式,他会找到替代的。”
这一晚上,云安之也没睡好。她反复在想丁明庭的情况,他的情况不是单纯的恐高。他登高不怕,站在飞行法宝上不怕,被人带着一起御剑飞行也不怕,被纪检组在高空中扔来扔去会怕(好吧,是个人都会怕),被绑在脆弱的树梢上晃荡一整夜虽然怕但似乎也没怕到御剑飞行的那种程度,所以,他怕的是御剑飞行这个行为,是不是,他曾经遇到过什么事情导致他这么害怕呢?
云安之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做下决定,她决定不能继续束手旁观。
大联欢之后,各峰的“我心我景”就停止运行了,相比较这些人为制造的景色,大家更喜欢天生天长的大自然真实的样子。好吧,主要是凌霄宗上下都不追求什么风雅,他们没那个心。这是一个初夏明朗的夜晚,小风徐徐,月明星灿,温度略微有点热,但在山顶的时候有清风徐来,环境还是很自在的。
这个晚上,丁明庭也学着云安之一样,隔几天放一天假,不把自己往死了逼。虽然这段时间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与云安之不同,他的情况丝毫未见好转,似乎还更有恶化的趋势了。趁着今天的休息,丁明萱和云安之一起来找他,把他邀请到学峰的最高峰,两个小姑娘还带来了一瓶凌霄宗的果子露,她们想小酌怡情,放松一下,丁明庭看了她们一眼,自己自觉的拿起酒杯,也跟着一起喝了起来。
才三个半大的小孩儿,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又是修行之人,世俗间的男女大防这里并不那么严苛。丁明庭平日里和她们相处起来,似乎是朋友,又象是拿她们当妹妹,即使比他大的苏忬,丁明庭也如同对待孪生妹妹一般的对待,大家也就习惯了私下里的这些个大大咧咧。
两个小妹妹好奇想知道酒的滋味,哥哥说了也不听,那就在一边陪着吧,有什么事也好看着。丁明庭虽然不象这两个女孩子般左一杯右一杯,但是一口一口的,不知不觉也喝了小半瓶。果子露更像是果汁,但到底含酒精,喝多了人还是会醉,丁明庭最近把自己折腾的很惨,明明是男孩子,但现在他的身体素质还不如两个小姑娘,更何况,这瓶果子露是云安之从云鸿渊那里要来的特质酒,而云安之和丁明萱过来前,事先服用了解酒药。于是,丁明庭现在成为最先受酒精影响,开始有点迷糊的人了。
云安之和丁明萱好不讲究的,张开四肢,舒服的躺在草地上。平常一本正经的丁明庭在她们俩的影响下,也学着她们的样子躺下来。
云安之带着童音的声音轻柔绵软,语速悠长舒缓,“好舒服啊今天,这风,也舒服,这星星也漂亮,月光好柔和,今天真的是好舒服好舒服的一个夜晚啊。”
丁明萱在这样的环境下都跟着满足的叹了口气,丁明庭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感受着身下小草的青涩香味,是的,正如云安之所言,今天晚上真的很舒服很舒服,他觉得自己都跟着松快下来。
云安之的声音继续响起,“风吹过我的头了,吹到我的脸了,好凉快啊,我闻见月见草的香味了,淡淡的,很清爽,有点像雨后的森林,你们闻到了吗?”
丁氏兄妹不由自主也跟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们似乎还真闻到那股清淡舒爽的味道。
云安之的声音越发的轻缓,“我都不想动了,就想这么躺着,头好像放松多了,眼睛也松弛下来,脖子也不觉得僵硬了,肩膀也松了,胳膊松了,手腕手掌手指都放松了。空气好清醒啊,闻着这样的气味,胸腹都轻松起来,腰也不想动,腿也不想动,脚也不想动,就想这么躺着,什么都不动都觉得好舒服好轻松,今晚真的好舒服啊。”
为了应付凌霄宗繁重的学业和严苛的考试,连丁明萱这个不那么爱学习的孩子都自觉每天花上大量时间在功课上,更别说丁明庭和云安之了,明明是群小孩子,每天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眼睛酸脑袋涨,长时间低头看书,颈子后背都不舒服。每天躺在床上都还不是马上就能陷入熟睡的状态,丁明庭和云安之有的时候在深夜里躺在还在回顾这一天学习的知识要点。他们俩能成为学神,自然比别的孩子付出多的多,就算是自愿的,但也的确会觉得累啊。今天被云安之这么一说,丁明庭也觉得久违的浑身舒爽,连带着学不好御剑飞行的心理压力都似乎减轻了很多。丁明庭并不觉得云安之呱噪,他只觉得在这样的夜空下听到云安之的声音似乎让他更松弛了,他愿意多听听。
云安之声音里面都带上笑意,“我啊,小的时候,就是还没入学峰的时候可调皮了,父母都拿我没办法,哥哥姐姐更是护着我,我有一次啊,带着好些个小朋友在一个大晚上的讲吓人故事,吓得他们中很多人晚上回家哇哇大哭,都不敢睡觉。对了对了,我也给你们讲一个吓人的故事吧,据说是真人真事哦。”
也许是因为气氛太舒服了吧,也许是因为云安之的声音太柔和,云安之说的故事并不吓人。丁明萱紧随其后也讲了一个。两个女孩子脆生生的软绵音在这样的夜晚讲着自以为吓人的故事,丁明庭听了只觉得想笑。不知怎么回事,向来不喜欢说话的他,此时也有了兴致,在两个女孩子笑完,他也加入其中,给她们讲了一个同样据说是真人真事的恐怖故事。
丁明庭说了,“这是我听说来的一个故事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