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痛在应随风半边脸上爬行,不怎么疼,但那一下巴掌声打得真是清脆响亮。
应随风做了个类似鬼脸的表情,面部肌肉一扭,轻松地说,“还真的给我打疼了。”
凌星准备再次落下的一只手顿在半空,被应随风环住的腰背也僵硬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我怎么觉得你并不疼。”
“你是心疼我了吗?”应随风压低了身体,恬不知耻地凑上去,与凌星的鼻尖只隔着薄薄一张纸的距离。
他这双眼睛或许是在红尘岁月中泡久了,自然而然地流淌出蜜一样的情愫。
这么近的距离,再多看两眼就要把人看融化了。
凌星收回扬起的手,转而用两指撑起应随风的眼皮,“辛苦你把眼睛睁大一点儿,看得我有点儿恶心了。”
“……”应随风从善如流地说,“行行行,美人你还真是不给面子。”
凌星撇开脸,不再接话了。
应随风算好了时间,打算再逗两句。
门外那两个守卫撞的不算轻,还有不间断的狂风做阻碍,靠近他和凌星都费事儿。
至于,那些很有可能前来支援守卫的人,也都被这座高塔里时不时出现的一阵风阻挠了脚步,一时无法前来。
他好像是有备而来的——
凌星瞥了眼扒着门边挣扎的守卫,再看看应随风的气定神闲,还有他对通行卡只言片语的了解……让凌星产生了一点儿猜测。
他在接触到我这个人之前,提前知道了我的情况。
是不是也知晓这具身体从前的事情?
他所了解的,比之杰萨林,是多还是少?
如果少了,今日一场出逃就算是亏了。
应随风的掌心微微向着外侧一倾斜,凌星整个人也随之倾倒过去,视线下移,在一片朦胧的黑雾中看到了严阵以待的持枪守卫。
凌星慢慢暴露在危险的幻境中,全身上下的平衡与安全都系在了应随风的一只手上。他的眼睛迎着高空的风,不由得发涩,渐渐晕出了一片水雾。好像灵魂深处藏匿着不为人知的伤心事。
“别怕,有空间牢笼的存在,他们看不见我们,子弹也射不上来,”应随风柔声安慰着,想伸手抹去凌星的眼泪,“别哭。”
又响起了“啪!”的一声。
这回儿到没有一巴掌甩在应随风的手背上了。
应随风的手腕被凌星一把箍住,紧握着不许靠近。
应随风:“以为这样,我就不能、不,不能……”
奋力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出来。
他隐隐约约都能看见,凌星的掌心之下,自己的皮肤正在变红。
应随风讪讪一笑:“力气还挺大。”
凌星噙着泪,面无表情地说,“是你太废物了。”
“……”应随风说,“好吧,我就是个小废物。”
任何称呼多加一个“小”字,都会表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暧昧非常。
凌星:“我看你的耳朵和脑子是跟着手一起废了。”
“不,是多看你几眼,它们都……”
话说到一半,应随风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丝疾速出现的寒光,抱紧了凌星,锃光瓦亮的鞋尖在窗边的窄台上轻轻一点,随即腾空飞出去几米距离,躲开了子弹。
失重的感觉顷刻间袭来。
应随风抱着凌星向上一掂,凌星下意识圈住了他的脖子,视线往后探了一眼,这才看清方才包裹着他的一片柔软是什么。
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在应随风身后舒展开,似乎比空间牢笼中突然降临的黑夜还要黑。
应随风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还有闲情逸致问:“我的翅膀好看吧?”
在“闭嘴”和“不”之间,凌星很快选择了后者,冷冷吐出一个字。
“嗯,”应随风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在说我本人比较好看。”
凌星:“……”
这个无赖。
“砰!砰!砰!”
三声枪声响起,应随风猛地反应过来,从轻佻的状态一脱身,带着凌星在空中伶俐地翻转半圈,身形和视线再次稳定时,眼前出现了一排持枪的守卫。
守卫清一色的黑色西装,黑洞洞的枪口隔着高空呼啸的风,齐刷刷对准了两名逃犯。
杰萨林那身花红柳绿的装束在一众黑色中尤为显眼,也只有他,一手平举着枪。
几发射空之后,他的枪口偏移,正对着应随风怀里的凌星。
“凌星!”
凌星充耳不闻,并且有些可惜,他此刻的处境只有一种方式能避开污糟的声音——那就是往应随风的怀里钻。
这个,是真做不到。
只好把自己当做一个植物人,面对杰萨林质问的声音没有一点儿反应。
“星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羽族的朋友?”杰萨林咬牙切齿地说,声音都因为情绪的波动,变得有些扭曲了。
凌星忽然有了兴致,一转头……非常遗憾,没能在杰萨林脸上看到同样扭曲的表情。
没有收获的凌星收起视线,在应随风怀里稍稍偏转了一下。
应随风一挑眉,问道:“你这是适应我了?”
凌星:“你闭嘴。”
……看来有些话在面对一个特殊的人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挑选,迟早会说出来。
杰萨林把无用的枪甩给身边的守卫,指着应随风说:“给我把那个长得跟鸟似的东西射下来!”
“砰砰砰——”
应随风在心里骂了他一句不懂欣赏,以及好几句不太文明的。随即挥动翅膀,裹挟着冷风,在高塔四周翻飞。
他抱紧凌星的手上增加了一份力,不想让凌星受到冷风侵袭太多。
杰萨林和他的一众手下像一群声势浩大的跟踪狂,应随风飞到哪儿,哪里的玻璃墙便会被子弹穿透,相继爆裂,噼里啪啦。
那座囚禁着人类的笼子很快布满疮痍,华丽炫美地碎了一地。
应随风侧头,贴脸凌星的脸颊说话,温热的气息驱散了一点儿寒冷,“你有没有觉得,这声音像是在庆祝我们初次见面。”
你还知道是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就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喷在脸侧的温热莫名有些痒,凌星不适应地躲开,脑袋几乎完全靠在了应随风的肩膀上,交颈相贴。
他凑到应随风耳边,没回答不正经的话,反而问道:“杰萨林说的‘羽族’是什么?”
应随风面色一肃,但一开口,又是一般无二的腔调:“亲爱的,你竟然在我耳边说别人的名字。”
凌星:“……”
如果不是此刻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上,真想给他一拳头。
不过身家性命什么的,对凌星而言也不是很重要。他现在活得不明不白,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求一个明明白白的死法。
应随风:“正经点儿说吧,‘羽族’——就是我。”
正经在哪里?
只听到了自大。
忽然,子弹声一停。
凌星和应随风双双转头,看向原本那座像镶玉漆金的囚笼——四面的玻璃墙皆被打碎,杰萨林站在房间暖色光线的中央,仰头看着他们。
他抬手一挥,一颗水球自掌心飞射出去,从凌星和应随风身边极速经过,在更高的高空绽放出一朵水蓝色的烟花。
“呦,”应随风抬头瞧了一眼,“这哥们给我们庆祝的形式还真多……”
不对!
应随风突然想起来了,“这是魅族的异能,深海禁域!”
什么……族?
一个羽族还没搞清楚,又多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族群。
凌星没听清应随风说的具体是什么,翅膀倏地挥动,朝着看不见尽头的黑夜飞去,“快走!”
“……是快飞。”凌星纠正道。
“这时候你倒讲究了,”应随风说,“已经在飞了!”
“那个水蓝色的是什么?”凌星平静地问。
“深海禁域!”应随风在风中吼着,“你怎么没告诉我那个金碧辉煌的玩意儿是魅族的狗东西!”
金碧辉煌的……玩意儿……
这说的应该是个人。
杰萨林。
杰萨林是魅族的狗东西?
确实是个狗东西。
魅族……听起来好像是个捣鼓电子制造业的。
“魅族?”凌星接着问。
一颗紧随而至的子弹擦过应随风的脸颊,一丝血痕浮现,断断续续的血珠涌现,霎那间融进风里。
风的节奏乱了。
应随风的身形毫无征兆地坠落了十几米,差点儿松开了怀抱里的人,翅膀猛然扇动两下才稳住。
也只是勉强。
凌星感受到他皮肉之下流动的血液变得滚烫,呼吸也急促,硕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滴在锁骨的凹陷里。
灼热的温度引来一句关心:“你怎么了?”
“操!刚才那发子弹是特制的,对上异族会产生迷药的效果。”应随风喘着气说,“我可能快坚持不住了。”
凌星说:“那放我下去。”
“真聪明,”强撑的汗水模糊了视线,半个脑袋的热意被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一些,“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应随风玩闹似的先松开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坏心眼地吊着凌星,让他的半边身体彻底失重。
“给你个机会,亲我一下,我就不松手。”应随风嘴角一勾。
“再见。”凌星没有犹豫,松开了手,撑着应随风的胸膛离开了他的怀抱。
一个修长的身形看似轻松,却仿佛剖心掏肺一般抛去了他蒙尘的过往,义无反顾,跃入黑茫茫的云雾间,像是鲜血飞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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