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域吧,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过得比以往更加糟糕。”
从神庙内出来后,曲宁找了个很大块的白色岩石,盘腿坐在上面,能看到海边的白色浪花。
“费利兹。”
“嗯哼。”费利兹像鱼在水中徜徉一般在空中懒洋洋地翻滚。
曲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凡人微末的苦恼在神的眼中可能根本算不上什么,于是又沉默了下去。
海面上慢慢地升起一轮明月,清辉万里,海里不知道是有什么浮游生物,在海浪堆叠的地方发出荧荧的蓝光。
“月光这么亮的夜晚,星星会很黯淡。”
“是啊,”费利兹不明所以,因为那是祂数千年间见惯了的景色,但祂想,曲宁或许是第一次见到,于是吹熄了曲宁身边其他的杂音,让他能安静地独享这一幕。
把曲宁送回主神的神域后,费利兹同他告别,此后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找过曲宁。
不过书信倒是常有,裹在泡泡里被羽毛托着停在他的阳台上,没有什么要紧事,纯粹分享日常,曲宁拿来当奇幻小说看。
在某个泡泡里躲着一只很小的精灵,外表酷似孩童,祂自称是风神雷米,因为没有得到主神的许可所以只好这样偷偷溜进来。
祂的体型太小了,以至于祂从泡泡里一跃而下的时候,曲宁忍不住伸手接祂。
雷米滑着他的手指“呜呼——”一声蹦到桌子上,三两下跳到一只大石榴上,摇晃着腿叽叽喳喳。
“咦?你很友好嘛!你知道我吗?费利兹有没有提起过我呢?”
不等曲宁回答,雷米就大声嚷嚷:“不管祂了,祂是个只会念叨什么‘爱’呀、‘美’呀的神,无聊!那曲宁曲宁,你一直在神域里会无聊吗?这里连风也不能通行,沉闷得要死!你也这样认为吗?”
祂的声音与外表相符合,声调高,语气轻快稚嫩,像一颗坠着露水的青苹果,两只眼睛圆圆的、亮亮的,好奇地观察着一切,纤细的手脚一刻不停地动着,一来就把有些空荡荡的房间填的满满当当,实在是个很难让人拒绝的神。
并且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比曲宁寄宿时照顾的小孩们强多了,那些孩子简直是魔童降世。
最难以忍受的那个堂弟,只用了半个月就把曲宁折磨得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害怕地躲起来装睡。
曲宁点点头,道:“有时候会无聊……看书或者散步的时候会好一些。”
“啊?”雷米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你、你也太可怜了吧!费利兹给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怎么可能有人能受得了这种日子!你是不是、是不是……”
雷米站在石榴上手舞足蹈,想不出来合适的词来描述曲宁,嘀咕了好一会“怎么可能”“天哪”“这是虐待”之类的话。
曲宁觉得好笑:“只有小孩子才会一点孤单都忍受不了吧,这里其实还挺好的,不用为填饱肚子而奔波……”
他的表情有一点苦涩,浅浅的一层,像刚注入茶杯的茶水上的泡沫,消失得飞快。
“不对!”雷米大声说,祂很感性,一见曲宁这个样子,浅绿的眼睛立刻溢满了泪水。
祂一边哭一边抹眼泪,这么忙了音量还是一点没减小。
“我和……我和祂不同!我每时每刻都在人类的世界川流!我——呜呜——没有人会乐于忍受、忍受这种日子!”
雷米抱住曲宁的手指,脑袋顶在指尖,冲着曲宁大喊:“哪怕是从出生起就学习闭口、节欲、缄默,好侍奉国主或者神祇的人——都不会、都不会这样!”
“你说谎!你说谎!我讨厌你,我要咬你!”
说着,雷米当真狠狠地咬了一口曲宁的手,但是祂太小,咬在手上的痛感还不如蚊子吸血来得重,曲宁就任由祂咬,装作咬得很疼的样子轻轻叫了两声。
雷米立刻松开了他的手,摸了摸被祂咬的位置,祂抬头看向曲宁,在这么短短的一两秒之间,就又是一脸笑嘻嘻了。
“你不出去,那我给你讲我知道的故事好了!”
说罢,祂便一边在曲宁衣袍的褶皱上爬上爬下,一边絮絮叨叨地讲起了某个小小岛屿上的故事。
“那是一个,嗯,很美丽的岛,上面有肥沃的土地,一年四季都温和而湿润,连海浪都没有用力侵蚀过它的海岸线,所有的风到了那座岛上都会变得温和缠绵。并且这座岛距离其他陆地很远,所以也很少有外人入侵。”
“岛上的国主因为受上一代、上上一代……受很多人的恩惠,他不需要焦头烂额地处理文书,也不需要兴建太多神庙来吸引我们——就是我们这些神祇。”
“岛上的法律规定,凡是做了伤人、盗窃、无故纵火等事件的人,都要被贬为奴隶,此后只能听从国主的命令。”
“某次,大臣询问他的国主要怎么处理新的一批奴隶,几乎完全不理政务的国主正在寻欢作乐,让大臣自己安排,然后呢——”
“嘿呀!”雷米从一根衣带荡到另一根衣带上,祂的视角比较杂乱,有时候想到什么说什么,倒叙插叙混着来,曲宁觉得可能是祂会停在不同的当事人身畔倾听的原因。
“然后呢,国主回到他的宫殿继续厮混,大臣独自揣摩半天,决定以国主的命令将他们全部释放为平民,以彰显国主的宽柔仁慈。”
“曲宁,”祂拉了拉曲宁衣袍上装饰用的珍珠链:“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他是大臣?
哈哈,在地球上要成天猜上司的“可以”“再去想”,到了这里还要把自己带入大臣做一样的事。
真是可恶的人生!
曲宁有点共情可怜的大臣了,于是道:“如果我是大臣,决定要释放奴隶之后,会先将他们带到宫外,然后告诉国主,奴隶们正在被重新编为平民,如果国主大怒,那我就把奴隶们都带回来说他们还是国主的奴隶,如果国主和颜悦色,那就是认可我,我就真的将奴隶们都放走。”
雷米眼睛一亮,一边乱跑一边道:“这是个很好的主意!”
“但是呢——那个大臣不这样想,他觉得国主说‘随意’就真的能‘随意’,所以毫不犹豫地把奴隶们都放了,用国主的名义。”
“释放的那一天,奴隶们欢呼鼓舞,亲吻着大臣的手,感激他、尊敬他的美德,并且还许下了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回报大臣回报国主之类的承诺,然后便像放回海里的鱼一样各自奔走了。”
“奴隶当中有个叫麦比托的,他知道这不是昏庸的国主的命令,就投奔了大臣,说愿意当他的侍从以感恩大臣的恩情。”
“大臣呢,觉得麦比托已经是平民了,平民说要做他的侍从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就让麦比托随侍在自己的身边。”
“没过多久,那些被放为平民的人当中,又有几个再次触犯了法律,作为奴隶重新被带到国主面前。”
“国主正因为他的宠脔违抗他的统治私奔出海而怒不可遏,见到奴隶当中有熟悉的人,询问后得知了其中的缘故,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像个大石榴。”
雷米“咚咚咚”拍了几下和祂差不多大的那只红石榴。
“国主当即拔了护卫腰侧的刀想要杀死大臣,但是麦比托就在一旁,冲出来替大臣挨了打杀。”
“临死前,麦比托躺在国主和大臣面前,说他几年前因葡萄田被强征,盛怒之下杀人,这才被判为奴隶。他原本是想要搏一把刺杀国主,但是因为大臣将他们放为平民,所以便打消了念头,只是担心大臣终有一日会因为这件事而被国主惩罚,于是自荐成为了大臣的侍从好保护大臣。”
“曲宁,你觉得大臣和国主接下来会怎么想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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