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妍能够感受到莉莉丝似乎非常不喜欢小人鱼，特别是当她战战兢兢地提出不想做她的血仆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血族的红瞳似乎亮了亮，似笑非笑地说：“我似乎有些太纵容你了。谁给你的底气跟我提要求？”
江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在弄清楚状况之前，她不能和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绑定。虽然…她确实没有选择的权力。
莉莉丝见她没有反应，只是眼神犀利地看向一旁的人鱼。
江妍有些不解这样莫名其妙的迁怒，她扯谎道：“我不想…成为众矢之的。”那些对这个位置望眼欲穿的人类，和那些想除掉莉莉丝的血族，定不会放过她。
只见血族扯了扯嘴角：“你觉得，若是没有我，你能活到成人礼吗？”
她在威胁她。若是不成为她的血仆，莉莉丝也就没有理由再保护她，那么不用等到仪式后，在成人礼前，她就会被除掉。
“你会保护我，对吗？”江妍有些无耻地说道。
莉莉丝愣了愣，盯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也只是沉默着转身走了。
门口的侍从并没有撤去，那莉莉丝便是妥协了。江妍松了口气，她转而看向一旁换了一副模样的人鱼：“你的伤怎么样了？”
人鱼没有说话，只是变换回原来的样子。伤口已不似先前那般触目惊心，只是有些疤痕还顽固地待在人鱼本该光滑的皮肤上，以及…手臂上，与莉莉丝缠斗留下的红肿。
江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除了外表，爱似乎也没有其他显著的特征——她没有办法从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当中分辨出爱。意识到这一点的江妍，不免有些沮丧。
“对了，你可能得换个名字。”其实江妍觉得Lus根本就不算名字，只是一种功能性的称呼。
人鱼垂了垂眸，思考了片刻，郑重道：“西娅。”
只见眼前的人笑着说：“很好听的名字。”
…
次日，成人礼照常举行。
衣着华丽的“羔羊”零零散散地散布在大厅里，人数似乎比那日船上的少了许多，但依旧显得寂静的大厅有些诡异。
江妍站在人群的角落，努力忽略周遭炽热的目光。
她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位少女，那一袭红色的礼服实在惹眼，而从帽沿垂下的黑纱让少女的神色颇不真切。她把玩着手中同样奢华的扇子，就这么看去，倒不似初见那般俏丽，反倒有些清冷锐利。
“这位小姐似乎很喜欢这类装饰。”江妍走上前去，手中，用手中的高脚杯向少女手中的扇子指了指。
那人似乎轻笑了声：“江小姐，我们似乎并不熟。”
江妍佯装讶异：“怎么会，在船上的时候我还不小心撞到了小姐，想来也是十分抱歉。不过，不知道小姐在这扇子上添了什么装饰，您的扇子似乎比我们平常摆弄的要重些。”
少女持扇的手顿了顿，随即收了扇：“不过是些水晶、珍珠罢了，我平常就爱捣鼓这些玩意儿。”她拿起了一旁的酒杯：“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日你被劫走，我以为…”说着，少女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像是怕听者不愿提起。
“有幸遇到贵人，被救了起来。”江妍将手附上胸口，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她劫后余生的喜悦。
少女似是觉得无趣，看着厅顶洒下的银光，语气略有些羡慕道：”说起来大人如此喜爱你，这大人身边的位置，你大概是势在必得了吧。”
语音刚落，江妍就觉得向这边投来的目光更加直白了。像是被少女的直言不讳震惊到，抑或是好奇江妍会如何回答，整个大厅比方才更安静了，几乎只能听到她们的交谈声。
江妍绕了绕酒杯，从善如流地回答道：“自然。”不是。
少女倒也还镇定，抿了抿杯中红酒：“即便如此，既然我们一同被大人们选中，我便还要争一争。”
这样的回答倒是让江妍有些惊讶，正要开口，月亮升至穹顶，大厅正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五个人影。
与此同时，有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德拉库拉的荣光满溢天空，月亮神佑我。在今夜，我将找寻，他的血液永不干涸，他的脚步将永远追随于我，永不停息。”
是莉莉丝的声音。
江妍看着正中间的人，那人是坐着的，虽然看不清，但江妍直觉那人也在看着她。
下一秒，只见那人将手抬起，越过人群，精准地指向了她。
似乎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除了江妍。
“上来吧孩子，能被德拉库拉选中，是无上的荣耀。” 见江妍迟迟没有动作，一旁的长老道。
江妍最终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了莉莉丝身旁。
其实她今天衣着实在是有些简陋了，特别是在一众靡丽的礼服衬托下。本来是觉着面对已经知道结果的开卷考，还是考零分的那种，就没必要再折腾了。倒不成想，现在在别人眼中成了手持答案的可恶的关系户。
“我以为你不会选我。”她低声道。她看着莉莉丝在黑暗中同样具有冲击力的脸上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容，莉莉丝伸出手将她牵引到咫尺处。
“我只答应你，不让你做我的血仆。”
江妍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疑惑着现状，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所有，都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不过，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莉莉丝的手指在江妍的手腕上摩挲着，“我还是有些吃亏，答应了你如此不合理的请求，我得收取些…报酬。”
江妍还是有些疑惑，正要问出口，手腕上却一阵刺痛。
顷刻间，在血液流失的同时，江妍感受到一股暖流从刺痛处蔓延。她试图奋力挣扎，却在抽手前泄了力，就要跌倒的一瞬，她用另一只手迅速撑向一旁的把手，才堪堪稳住。
莉莉丝发亮的红眸始终看向她，她故意咬得恨了一些，对面却也倔强得很。莉莉丝将手绕到她背后，轻轻一揽，她便跌坐在她怀里，彻底软了下来。
江妍知道自己有些过于依赖爱带给她的感觉了，前两次的相处带给她的认知在遇见西娅时动摇了，可在得知西娅一直跟着她时，她又卸下来防备。原来这次，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了吗？她又开始怀疑自己。
她看着头顶那轮月，逐渐陷入恍惚。
忽地，大厅里传来一阵骚动。
“很抱歉打扰你的雅兴，我亲爱的莉莉丝。”
江妍感受到莉莉丝的动作似乎停了下来，湿热敷上伤口，疼痛褪去，但已经进入身体的，不属于她的血液还是让她有些不适。
那是一位高挑的女性，她束着乌黑的长发，踏着月光款款而来。她的颈间有一块十分醒目的黑色印记，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是已经干涸的发黑的血块——她竟是负了伤。
她手上牵着的，想必就是她的血仆。不过血族牵着她的动作实在算得上是温柔了，让人怎么也想不到那是即将迎来死亡的肇事者。
“琼·Gre，你…”
“几位长老先别急着打断我，我这可是关乎血族存亡的大事。”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着。他们看向一旁始终沉默着的莉莉丝，这位新生子摆弄着怀里血仆的手指，像是在专心欣赏着一件艺术品，无暇顾及月下的喧嚣。
良久，莉莉丝才开口道：“各位长老不妨听听，要是因为我的成人礼误了大事，可就不好了。”她的语气颇为漫不经心，让人猜不出话里的情绪。
琼将身边那人猛地甩在了地上，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银器，那银器上还残留着血液，这么一看，便一目了然了。
“胡闹！”一位长老呵斥道，“既是底下血仆心存异心，杀了便是。好好排查将潜伏的同伙揪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何至于弄得这么大动静。”
“长老们有所不知，此人自幼跟随于我，血契自是进行了成千上万次，现在也能算半个血族。按理说，她对我，该是再忠诚不过，即使有不干净的念头，她身体里的血，也会将它们抹杀干净。可本该忠贞之人却背离，这是不是就说明，血契对他们的约束，已经不再牢固。”
“那么。”琼顿了顿，“这些血仆，便是人类用来攻击我们的，最好的银刃。”
“加上这把银刀。”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在殿内响起，琼神色晦暗，“此前我并未察觉我美丽的小姐身上竟有如此危险的东西。而这银刀上抹的，是人鱼未凝结的眼泪，似乎…可以骗过我们的嗅觉。”
一时间殿内一篇哗然，长老们面色越发凝重。
“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有了些组织。而我身边的这位，足以证明他们似乎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那么…”
“这还算是小事吗？”
殿内的氛围无比凝重，在场的人类不知作何反应。
“你每一次与她在月光下拥抱，都可能迎来她的谋杀。”琼看着地上始终泰然的罪魁祸首，声音低沉了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甚至，你又怎么知道，这场成人礼，是不是由持刃者导演的呢？莉莉丝怀里抱着的那位，是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呢？”
江妍不自主地僵了僵，莉莉丝似乎察觉到了，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感谢提醒，我自然会小心。各位长老也要记得回去提醒同族，小心残月。”
“我交代完了，人就交给你们审，我先走啦。”说着，就朝大门走去。
“啊！”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折返了回来，“我没有血仆了。”说话的表情略有些委屈。
她勾了勾唇角：“想必亲爱的莉莉丝应该不介意我在这之中挑选一个。”她环顾四周，还未等人反应，便说道：“我看你怀里那个就不错。”
场面再次陷入僵局，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莉莉丝的回答。
江妍倒是放松了下来，她知道莉莉丝一定会答应的。
“既然你喜欢，给你便是。”说着，拍了怕江妍的背，示意她起身跟去。
江妍倒也没有犹豫，非常果断地向她的新主人走去。
莉莉丝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那头也不回的背影。
一长老见状，连忙清了清嗓，宣布仪式继续。
在经过那位持扇少女的时候，江妍看见少女握着扇的手指，因为用力有些发白。她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去，看见自始至终都异常沉默的血仆。
命运似乎有意捉弄，少女被选中，走向上位者。而莉莉丝似乎终于失了雅兴，就这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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