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安琪似乎早有准备。”
听西娅的描述，宴会上的血族确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暴起的人类很快便被冲出来的血族侍卫压制住了。
可江妍分明听那两名人类说，他们已经解决了庄园内的侍从。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们后半夜才潜入堡内。
若不是园内本就有侍卫在暗处，这便是人类方的疏忽。可在血族一方独大的今天，又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呢？这一切倒像是...安琪早有防备一样。
无论真相如何，安琪都是应该提防的人物。
人类的目的没有达到，却又实实在在地引起了血族的愤怒。不知道此事传到贵族耳里后，他们又会对人类进行怎样的约束。江妍有些担心哈珀那边的情况，可无奈的是，自己现如今也实在抽不开身。
瓦尼亚位于大陆深处，城镇外围着简陋的金属围栏，上面罩着密密麻麻的铁网，挂着不幸被困的雏鸟。
自然有不少血族侍卫驻守，故而江妍还是将那个难以辨别真伪的通行牌交给了“莉莉丝”，同Alex跟在了她身后。
“莉莉丝小姐。”
侍卫恭敬地向血族行了礼，却伸手拦住了来人。
莉莉丝什么也没说，向那人伸来的手斜睨去。
那人自觉无礼，又慌慌张缩回了手，躲开来人略带压迫感的目光。
莉莉丝这才将手中的通行牌怼至他眼前，那人匆匆看了一眼，便识趣地让了道。
江妍快步跟了上去。别的不说，西娅扮演起莉莉丝来确实有模有样。那日她其实并没有十足把握，若西娅硬着头皮装了下去，自己也就将信将疑，不再质问了。
她们掩起了面容，向城内最显眼的建筑走去。
既然莉莉丝还在瓦尼亚，又挟持着血族族长。东躲西藏可不是长留城内方法，何况莉莉丝此行一定有她的目的，那么就会找一个合适的身份，能够在瓦尼亚自如活动的身份。
而能在城内抛头露面的，除了游走的侍卫，大多身份显赫。不如先从城内最大的交易场所探起。
“听说了吗？前几天又出了一场暴动，他们竟然选择在新生子成人礼行动！简直胆大包天！”
江妍原以为，瓦尼亚从某种意义上说是黑色地带，光景必然要比别的地方多罩上一层灰色。但意外的是，街上来往的人类并不少，许是他们的衣着要较寻常人华丽些，看上去也要精神许多。
“这些天又是挟持贵族族长，又是暴动的，这些人还真是不安生。”
“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Ton族长也回来了，还以为挟持族长的是什么大人物，结果连瓦尼亚都出不了。这些年他们还不明白吗，就是规模再大、银器再多，那也是白白送命。”说话的人鄙夷道。
“唉，这下我们要想成为血仆是不是就更难了。”
“...”
江妍脚步停滞了片刻，下一秒，便被西娅揽了过去：“这下想见她，直接去寻那位族长便好了，不是吗？”
也是，倒是容易了许多。细想来，若那人真是莉莉丝，这应当是足以震撼两族的大新闻，不至于对其的描述只有寥寥几句。想到这，江妍不由得松了口气。
哥特式的古堡由漆黑的玄武岩筑成，从地表伸出的荆棘沿着缝隙缠绕，遮盖住了深深浅浅的刻痕。据说绯月所是几百年前的产物，留有许多种族交融的痕迹。例如，刻在岩壁上的古老图腾，和无人修缮的破败雕塑。
“怎么了？”见西娅似乎有所迟疑，江妍问道。
“入口不在这。”西娅答道。
不在这？
看着不断有人进出的拱门，江妍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绯月应是堕落者的狂欢地，可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类。
这下可如何是好？若是去问其他血族，难免会惹人怀疑。
“这边。”Alex低语。
他们绕至古堡后，再一路向建筑外的山丘走去，却很快便遇见了拦网。
江妍不知所以，看着栅栏延伸的尽头消失在树丛：“没路了？”
Alex没说话，退了几步。江妍感受到腰部传来的力量，还未作出反应，双脚便腾空而起，落在了另一侧。
“入口在城外？”江妍拍了拍西娅放在腰侧的手，问道。
“这不是城外，入口...我也不确定。”
江妍有些讶异，但也没再追问了，注意力全落在四周的地碑上——这竟是片墓地吗？葬的是...血族？
面前的荒地上，是大片大片的墓碑，尘土遮盖住了大部分文字，从仅有的碎片来看，那似乎是一种陌生的语言。
“是人鱼族的文字。”西娅喃喃道。
“人鱼族？”
“葬在这里的，都是人鱼。”Alex答道。
江妍哑了哑。是人鱼，而非半鲛？
据她所知，能在陆地上自如活动的大多是半鲛，而大多数人鱼很少来到陆地上。又是什么，让他们只能葬在远离深海，无人问津的荒地。是两百年前的那场变革吗？
“就是这。”Alex在一口枯井旁停了下来，井口的宽度只允许单人进出，他向江妍借来了那把银刀，便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伴随着杂草被牵动的窸窣，Alex迟疑了几秒，道：“下面安全。”
紧接着，西娅对江妍说：“我在下面接你。”
夜视能力是血族的种族天赋，他们能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视物。但安妮的设定是人类，她完全看不清井底的景象，足以见得这口井有多深。在加上狭窄的径口，下落过程中难免会有磕碰。
江妍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犹豫。说起来，在原世界，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会流血还是012提醒的。
那时主脑还未对创世设立太多规则，她在设定世界的时候并没有规定主角。既然世界的发展是不可预测的，那谁能让她看到，谁便是主角吧。
可惜，这样的话，乱码似乎会出现得更频繁。012在世界第n次出现大规模乱码时语重心长道：“妍，这样下去的话修正永无止境，你的世界就要一个灵魂体也不剩啦。”
江妍难以置信地看着系统给出的错误诊断，苦恼道：“为什么这也能打起来？因为一个苹果？引发两族战争？”
“妍，你的玩心太大，不要太过干涉世界的发展，即使是一个苹果。”
“我觉得，没有谁比我更放任自由了。”
“...”机械音停顿了两秒，继续道，“这确实也导致了一些流血伤亡。”
“妍，设定一个主角吧，她的人生便决定了世界的走向。有既定轨迹的话，修正也会轻松许多。你现在的修正，只是基于你的主观判断，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下一个错误的根源。”
“可是...”江妍有些无精打采，这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妍，他们在流血。”
“嗯？打仗可不就会流血吗？”
“流血会痛。”
“我...知道。”她们当然会被要求体验生命体的所有感觉与情绪，这样才能更好地理解、修正错误。
“妍，你也会流血。你也并非永生。”
说着，江妍感受到自己的指尖刺痛，她有些发愣，下意识抹去，直到与血液接触的地方留下了痕迹，她又抬头望了望厮杀的生灵。她体内流淌着，和他们一样的血液？
“所以，妍，设定一个主角吧，无论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你。”
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疼痛会有滞后性。
她被人抱在怀里，后知后觉感受到摩擦出的伤口有些发烫，她拍了拍西娅的肩膀，示意她将自己放下。
“先别下来。”西娅制止道。
江妍有些困惑，但也乖乖照做了。
随着两人前进的步伐，她听见脚下传来重物翻滚的声音。有些沉闷，像是石头。
江妍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可以走，我跟在你们身后。”
西娅却又紧了紧力道，坚决道：“就快到了。”
时间的流速是随人的感官变化的，就比如现在，江妍听着两人谨慎的脚步声与源源不断的碎石撞击的声音，黑暗带来的不安使得她不知不觉中便适应了她和西娅咫尺的身距。她觉得，这一段路格外长。
两人终于停了下来，Alex抚上封闭的入口：“堵上了。”
西娅：“能强行破开吗？”
“能是能，但...”
话音未落，漆黑的视野中出现几道微弱的光线，江妍被放了下来，余光瞥见来路堆积的灰白碎石——孤零零的头骨，风化得看不出形状的碎骨，还有长条状的，那大概是人鱼的尾骨。
“这是哪？”江妍被牵着向前走，声音有些颤抖。
方才，西娅就是踏着这些走过来的？
“水域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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