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怀瑾环顾四周,说:“这里地方小,不适合练习刀法,我带你去更合适的地方。”确实小,地方小不说还怪石嶙峋,要不是两人一个修士一个灵体,光是地上的杂草杂树都能阻碍行动,唯一一棵长得不错的大树,被刚才二人的打斗波及,掉了不少叶子。
许勿眯起眼睛,本能思考商怀瑾话里的意思,想对方是画大饼骗他还是其他,想到一半,想抬手捂额,他这是怎么了,疑神疑鬼的,之前从来不这样。
按下心中思绪,一言不发,算是默认同意跟着商怀瑾离开。
商怀瑾得寸进尺,过来揽许勿的肩膀,他拳头上的符篆附魔尚未消失,能如实体一样接触灵体,仿佛很熟了一样,问出不着调的问题。
“那树上的喜鹊是你养的吗,真肥,这点你比我强,飞禽走兽见了我就跑。”
许勿脑门冒出问号,他抬头看自己待了许久的树,主人矫正效果加成下,他看了自己这么久以来栖身之地的真实面目,树杈间确实如商怀瑾所说有一个喜鹊窝,两只肥肥的喜鹊站在窝边,小眼睛充满警惕。
喳!
原来是喜鹊,在没有主人矫正的幻觉视野里,许勿看见的是两团类似鱼的色块,他控制自己,不去打散它们,没想到竟然长这么肥。
“我没养它们。”许勿收回视线,解释道。
商怀瑾捞起刀灵的本体刀,松开揽在刀灵肩膀上的手臂,不经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
许勿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在想怎么回,真名、假名、半真半假名?
还没想出来,商怀瑾立刻说道:“没有称呼也没关系,你随意,接下来我御风去杭州,灵气舆图说那里最近几天灵气充裕,修炼事半功倍。
你习惯在高处吗,不习惯可以回去休息,师父说战斗后好好睡一觉下一场胜算更大,哈哈。”
许勿停顿片刻,回到刀中世界,刀鞘上的“眼睛”不加任何掩饰,仔细盯商怀瑾的一举一动。
商怀瑾冲刀鞘上的眼睛露出个微笑,以称得上缓慢的速度捏手决,边捏决边说:“刀法要等等,你可以先看看御风术,学会后去京城吃东西只需要半注香时间。”
修士会特意御风去吃东西吗,许勿不由自主想,前面那些主人都不怎么在乎食物,或者说那些主人压根就不吃东西,餐风饮露辟谷成性,就算偶尔逛集市,也是在周边,不会去京城。
直觉告诉许勿商怀瑾很不对劲,在所谓的切磋结束后许勿心里一直萦绕着一种奇怪的感觉,硬要找个形容词,应该是烟火气。
对,烟火,脑子冒出烟火气三个字的瞬间,许勿觉得相当荒谬,烟火,上辈子的事,这辈子打睁眼就没过过正常人的日子,死亡、主人、愤怒、本体、修士世界、杀戮、血腥,他几乎要忘掉普通人的日常是什么样子。
然而,商怀瑾寥寥几句勾起许勿对生活的回忆,他聊宠物、提美食、用絮絮叨叨的口语说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不像个远离红尘的修士似市井邻居。
商怀瑾正在御风而行,许勿刀鞘上的眼睛往下看去,万里树海,白云苍苍,见过不止一次的景象,心情莫名宁静。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许勿想了又想,找到了原因,执刀人换了。
以前的主人御风或是被追杀逃命或是去作恶的路上,板着一张脸全程一言不发。
商怀瑾不一样,御风时絮絮叨叨说御风要点,遇见天上的鸟逗一逗,撞进雨云里大笑说顺便洗个澡,玩闹之余再夹杂一点过来人的御风经验。
最寻常不过的御风术,被他玩出旅游的感觉。
代入想一下,商怀瑾独自御风时也会絮絮叨叨吗,当然不是,谁私下里赶路自言自语,那么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他说要教新认识的刀灵学习御风术。
许勿收回目光,看自己小黑屋角落里那堆前主人的心脏藏品,于沉默中思考商怀瑾和他们的不同。
商怀瑾不是在和武器说话,也不是一边使用武器一边防备武器,夸奖、拉家常、随口找话题,熟稔的肢体动作等等,这些,是对人的态度。
除此之外,他一直在解释自己的行为,用足够多的信息量冲淡许勿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你可以做什么,回答也行,不回答也行,我说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你随意。
很松弛,很舒服。
没有对着许勿哈哈狂笑说要争霸世界,没有用贪婪的语气说自己的计划,没有拿着兵者收割一个又一个生命、没有往刀身上下一层又一层封印、没有自以为是重新祭炼刀身妄图得到一个绝对不会背叛的武器……
以上所有这些许勿已经习惯的事情都没有。
商怀瑾对许勿打招呼、以武会友、介绍名字、相约喝酒,忽略许勿个人状态,再正常不过的交友方式。
交友,哈,谁会对一把刀交友。
商怀瑾会。
他是本性如此,还是刻意为之?
许勿目光扫过自己刻在墙壁上那些描述原书剧情的字句,想从中找出有关商怀瑾的只言片语,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不仅没有商怀瑾,连他栖身的兵者都没有。
明明只是早了一百年,却是另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要不是地缘物种世界观确实是原书那些,几乎要怀疑自己走的异世界流而不是穿书流。
目前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呵。
摇摇头,赶走心里的杂念,许勿心下决定,不论商怀瑾此时的作态是本性还是演戏,对他都没有本质影响,他只需要学习,然后变得更强。
“我们到了。”御风术果然很快,商怀瑾在城门外停下,低头直视刀鞘上的眼睛说,“今天正好过节,集市上非常热闹,我们去逛街。”
修士逛什么街,不怕我失控杀掉整条街的人吗,许勿不着调的想,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试试商怀瑾的态度,于是灵体化出去,摆出阴沉邪恶的表情,“我饿了,要吃整条街的人。”桀桀桀桀桀,后面的没有,桀桀笑太难听。
商怀瑾微笑,抬手间用肉眼看不清的动作,以指为笔,在许勿身上画上一层金色的符文。
符文渗入灵体,许勿立刻察觉的不对,他……变沉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不是佯装,是真生气了。
“同调术,能维持一个时辰。”商怀瑾不做丝毫隐瞒,解释道,“灵体不能发挥刀法最佳效果,需要真实的身体,但我想你大概已经忘记躯体的感觉,擅自主张把你和我同调,术式时间内你的外观和实际体验和普通人一模一样,脚踩实地,手握真实。”
许勿内心小人咬牙: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此人心思叵测演技高深,举头投足都带有目的,是高手,警惕,警惕,务必警惕!
商怀瑾严肃的表情没能维持三秒,说完上面的话表情一秒变松弛,他把刀递给许勿:“给,握住它,感受最真实的触感,不管你之前用什么样的方法接触到本体,现在最原始的感觉是掌握刀法的第一步。”
许勿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对话条,对方抛出一个选择,请问是否接受。
该死,有的选吗。
许勿磨了磨牙,抬手接过自己最熟悉又陌生的本体。
入手瞬间,他理解了商怀瑾所说最原始感觉是什么意思,不论他的木偶术有多么熟练和完美,他都无法知道自己本体的重量、温度、软硬、纹路等等,然而,此时此刻他轻而易举达成原本永远无法知道的东西。
他是个优秀的老师,许勿想,闭上眼睛,遮住复杂心绪。
再抬眼,许勿直视商怀瑾深褐色的眼睛,说:“勿。”
商怀瑾:“?”
“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勿。”许勿对商怀瑾说出他一半名字,算是延后很久回答之前的问题,没什么原因,是看在最佳矫正镜和优秀老师以及看上去有两把刷子的份上,全名……想都别想,不会有说出去的一天!
商怀瑾露出灿烂笑容:“阿勿!”
该死,别这么自来熟,皿!许勿脸黑如墨,缓缓磨后槽牙,商怀瑾不知是没看见还是假装没看见,手搭在许勿肩膀上,带他进城,带他去最繁华的大街上逛街。
人群之中,许勿已忘了自己不久前说要吃一条街人的豪言壮语,他站在街市中间,脸上是自己意识不到的怀念与平静。
商怀瑾在前方不远处买东西,回头看到这一幕,眼神里透出欣喜,接着,他掏出一只纸鹤,低声对纸鹤说:“戒律长老,阿勿并不是资料中的兵者,他理智尚存,请收回销毁成命。”
纸鹤过了片刻口吐人言:“三日内归,掌门已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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