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初秋,空气中的潮气夹着泥土的气味,江浸月距离斑马路还有段距离,带耳机与父亲江德民通电话。
江德民说:“喂月月啊,现在到哪了啊?”
信号灯变成绿色,江浸月迈腿跟着人群:“我马上到花店。爸你到哪了?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
“啊对,你先进去买不用等我,你买完我就应该到了,之后就去你妈那。”
江德民像是不放心,每年都重复的念叨一遍:“记得别买花圈,你妈喜欢白色的荼蘼,最后系上蝴蝶结......”
江浸月听完才开口:“嗯,知道了。”
马路对岸是一条花店街,江浸月只记住有一家,名字就叫花店。招牌朴素极了,在一众五花八门的招牌中显得与世无争、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花店里的所有花都没有分类,摆放的杂乱无章,色彩的碰撞让人眼前一亮,对此印象深刻。
老板正蹲着找花,江浸月上前弯腰询问:“老板,请问还有荼蘼吗?”
“有。”老板手上的动作没停,速度略微放慢,“那边有,好像就剩一束了,你先等会......”
“谢谢。”江浸月点头道谢,摸索着大概的位置,走几步,都没有它的身影。
江浸月侧过身,第一眼在一群色彩艳丽鲜明的花束里看见了它。
白的出淤泥而不染。
这时,有人大步与她擦肩而过,带过去一阵风。似乎也是冲着荼蘼去的。
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看背影似乎有些熟悉。不过这时江浸月的注意力全在被拿起的荼蘼上。走过去也来不及,只能有些不甘心的驻足盯着。
可江浸月在他那平静的侧脸上,没看出对花的一点喜欢,感觉更像是这一束在鲜艳的花中独树一帜。
陈亦辞转过身正要走,一抬眼发现了她。不远处小姑娘的目光,游荡在他的脸和怀里的花。
江浸月没想到他会转身,更没想到对上那张脸——她的同班同学。虽然他的名字她不记得,但这张脸,她记忆犹新。尤其是开学自我介绍时,在讲台上开粉丝见面会的场面。
江浸月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打招呼。瞄眼荼蘼,又盯着脚下的鞋,斟酌如何沟通才能让他把花让给自己。
陈亦被这么盯一会儿也明白了。自知抢了人家小姑娘的花,正要开口,老板从另一旁走过来。
“小伙子。人家小姑娘先跟我说的,你要不要去看看看玫瑰?”
陈亦辞很轻的挑下眉,反正他买什么都随便,自然接受了老板的建议。
“老板——。”
老板走过去:“哎,来了!”
江浸月抬眼看他,陈亦辞抱着那束花的手臂稍抬下,脸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
距离不到一米,陈亦辞停下脚步,荼蘼递到她面前。江浸月的视线顺着花到他的胳膊,再到陈亦辞的脸。简短的对视,江浸月抬手接过。“谢谢你。”
“没事儿。”陈亦辞在一旁随意拿了束花,走去前台结账。
他抬起右手臂,手机扫着挂在一旁的二维码,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摁几下:“钱转过去了。”
江浸月一直没动,从这边望过去,他鼻梁高挺,下颚清晰,侧脸优渥,说话懒散,带着些许鼻音。
不止那一次新颖的自我介绍,在开学当天一早,江浸月便提前见过他。
班级刚公布,死党林憬惜未能如愿以偿和她分到一个班,只能趁着班主任没来,到江浸月的班级和她再续前缘。
当时江浸月还在擦着新搬来的桌椅,林憬惜一把给她拉到班级后门。“月月,为什么啊,你怎么就没跟我分一个班呢?!我恨这个分班的年级主任。”
“其实隔壁班也不错,还能增加神秘感,距离产生美。”江浸月安抚林憬惜的脾气。
“不错个屁啊,你不和我在一班,我都不知道让谁给我写作业......”
“你——”江浸月话卡在喉咙里。
也是那时候,陈亦辞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虽然身上穿着校服,但没能压住他的张扬。
他里面穿着浅蓝色卫衣,背着黑色书包,单手甩起卫衣帽子一旁的绳。微微扬起下巴,一脸傲慢的从她面前走过。
不知道为什么,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
后来,当她从林憬惜班回来,瞟见教室后面的位置,陈亦辞在翘着凳子玩手机。
江浸月没走出花店几步,不远处的江德民朝她招手。虽然在人群里普普通通,但江浸月一眼看出他是简单打理过的。
高峰期,江浸月和江德民等好几趟公交。车里的人比肩接踵,江浸月小心翼翼怕踩别人的鞋,怕花被压到,用身体护着花。
江德民不放心,跟着挤过来拿走她怀中的荼蘼:“我来吧。”
江浸月双手轻松,抓住橙黄色铁杆。调整姿势时又看见陈亦辞。
他从街头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红玫瑰。
这时她才发现,陈亦辞还背着和衣服同色系的斜挎包。可以说这身打扮任谁放在人群里也不起眼,可穿它的是陈亦辞。肩宽腿长,皮肤和他并肩走出来的女生一样白皙。
一旁的女生穿着短裙,浓妆艳抹,笑起来妩媚极了。
女生接过玫瑰抱在怀里,鲜花挡住她的下半张脸,露出一双笑起来勾魂的眼睛。
从神情上看,陈亦辞没什么波澜,但手已经伸出去,摸她的头。
女生停下脚步,打他一下。
“......”
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在登山。路途中江浸月已调整好心态,但看见墓碑上的那洋溢着笑容的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妈妈死得早,在她六岁的九月七日,出车去摆摊时心脏病发,当即死亡。
江德民红着眼眶,知道这时候不能轻易掉眼泪。
太阳已经落山,一边是独有的深蓝,一边是血红的夕阳。
回到家,江浸月打下手做了很多菜,但吃时如同嚼蜡。没吃几口,撂下碗筷:“爸,我吃完了。”
江德民快速的用筷子往嘴里扒饭:“吃完就进屋休息会儿嗷,别老扣着熬夜学习,明天就上学了,早点睡觉。快进屋,碗爸刷。”
“嗯,今天早睡。”江浸月回房间打开一看手机,消息一溜烟全弹出来,叮叮当的响。
高一七班班级群。
影影影安:【@全体成员兄弟们,你们谁写作业了,借鉴借鉴。】
李飞飞飞:【卧槽,借鉴凭什么不带我啊?再说了,你现在去问作业帮还靠点谱,开学第一周谁能写作业啊。】
开学一周学完高数和线代的江浸月摸了摸鼻子往下看。
影影影安:【借你借鉴?】
李飞飞飞:【哎我,你这什么意思】
两人展开黄泉PK。
江浸月默念几遍两人的名字,似乎有点印象。只知道其中一个是体育委员,但脸也对不上名字。更别提后来加入战斗的,有的还是未实名的伤感网名。江浸月看的云里雾里,放下手机做数学试卷。
一张写完,江浸月重新打点开微信,从异常的热闹到出奇的安静。
顶着句号网名,带着花里胡哨头像的人,结束群里的战斗。
【你俩能不能办理转班】
影影影安:【别抛下我。】
【滚远点】
李飞:【错了,骂完他就不许骂我了。我愿意奉上我的试卷借你临摹】
【你那狗啃试卷有临摹的意义吗?】
江浸月总觉得这个叫句号的同学,散发出来的气息莫名的熟悉。
没在多想,江浸月收拾完躺在床上就来了睡意。爬的太累,江浸月一夜无眠。醒来时已经到迟到的边缘,顿时觉得不妙。
“叔,你就通融一下。”江浸月紧赶慢赶,下车跑到校门口还晚一个点。
保安大叔:“学校规定,学校规定。”
十中学校有规定,第二条是不许迟到,如果被扣留需要班主任来领。班主任可能怕丢脸,开学第一天明确说明:“你们那些爱迟到的,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别让我一个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子去接你。”
江浸月看这样也进不去,只好口头上磨磨大叔,内心却嘲笑他们口中的规定。但她毕竟也不认识这个大叔,进去还是得想办法。
江浸月斗胆开口:“叔,我闹钟坏了。”
“......”保安大叔沉默片刻。
这种闹钟坏了的智障理由,别说久经沙场的老油条,连刚上任的新人也听的耳朵起茧子。
几秒钟过去,江浸月灵机一动,眼睛亮了下。
保安可能看出来了江浸月还想挣扎,直接打断江浸月念想:“行啦,你再想想别的理由我可能会动摇。”
江浸月:“......”
江浸月四处张望,一旁的砖铺街道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昨天那位男生。
陈亦辞压根没管保安会不会同意,也没跟别人商量,朝着门卫摆手。下一秒伸缩门打开。整个流程熟练至极。江浸月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陈亦辞走进校门。
以为保安能一嗓子把陈亦辞吼回来,没想到保安看一眼,什么没说,也没有给他抓回来的趋势。
江浸月心里打鼓:不是?
正当江浸月震惊时,陈亦辞停下脚步,单肩书包摇摇欲坠。他张开手扶着书包,略微皱眉:“呆站着干什么,不会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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