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床前，晓荷闻到食物的香气，抽了抽鼻子，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云翔正站在门边看着她。晓荷有点不好意思地从被子里坐起来，云翔走到她面前，抚了抚她的额头，只是稍稍有点热，又递给她体温计，监督她测体温，还好已经退到37.5度了。云翔舒了口气对晓荷说，“起来洗洗，我给你煮了皮蛋瘦肉粥。” 晓荷惊喜地说，“我最爱这个粥，可是你从哪里弄的材料?” 云翔无奈地说，“你这里当然什么都没有。我回家取的皮蛋，又去超市帮你买了点东西，你这两天就在家好好呆着。” 晓荷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你。”
云翔离开晓荷床前的时候，回头发现墙上有一个飞镖盘，昨天着急没有看到。靶心上别着一小张铅笔漫画，画的是个男子，脑门上已经被飞镖扎过一个洞了，最关键的是这形象怎么那么像自己。云翔扭头看向晓荷，晓荷已经发现了他刚才的视线，脸红红的，急忙想解释，“这个。。。，这个不是。。。” 云翔煞有兴致地等着她的解释。晓荷只好耍赖说，“我就练练笔。” 云翔眉毛一扬， “为啥把我钉在这里?” 晓荷承认错误般低着头说，“就是那天你坚持要把例会改在早上8点，我有点不乐意。其实，其实我也没怎样，你看，我就投了一下，后来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就没。。。没再投。忘了取下来了。” 晓荷突然觉得这种耍赖好像久违了，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云翔看着靶上就没几个孔接近靶心，分明是在用自己的头像练习，她居然在耍赖。虽然脑门上被扎了一下，云翔莫名觉得很开心。他说，“这个我没收了。” 晓荷不想把“罪证”给他，忙说， “回头我认真画一张头像给你赔罪还不行吗？我真的会画人像的。” 云翔笑着点点头，“好吧，你快去洗吧，出来吃粥。”
晓荷心满意足地把一大碗粥吃光，不由摇头晃脑地感叹说，“谁嫁给你太幸福了，你太贤惠了。” 云翔哑然失笑，突然盯着晓荷的眼睛说“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没人嫁我。” 晓荷浑不在意地笑着说，“太好了，我从我的朋友里找个人嫁给你，我就可以去蹭饭了。” 又问，“你想找什么样的？” 云翔在那一刻不知为什么第一次对别人吐露了心声。 “我当年太追求所谓的成功，错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错过了在校园里找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认真谈一次恋爱。” 晓荷惊讶地说，“那你干嘛跑到这里，留在南加州去随便哪个学校里找个女孩多好，在这个地方能碰到什么人啊。” 云翔轻轻笑了笑说，“不是碰到你了吗？” 晓荷收起了刚才的笑容，落寞地说，“这个玩笑不好笑。我么？你昨天不是看到了吗？我是在一个怎样的境遇中。我不仅结了婚，还马上要把自己弄离婚了。”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沉默了好久，似乎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云翔打破了沉默，“你。。。？” 看着云翔犹豫的疑问的目光，晓荷说，“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云翔像在下着决心，“好。” 晓荷又说，“那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一个14年的故事，我去煮咖啡，然后我们去沙发那边说。” 云翔没有回答， “14年”这个词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自己那个听她故事的决心在14年面前显得那样无力。
云翔默默地端起咖啡，默默地坐在沙发上，这一刻其实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听这个故事。可是晓荷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自顾自地坐在地上，靠着泰迪熊在沙发上垂下的腿，开始了她的讲述。她并没有看向云翔，眼神飘向阳台的方向，不知道她是在讲给云翔听，还是在讲给自己听。
“我16岁那年认识魏然，我们是高中同班同学。我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和他分手，从我们共同的朋友那里才知道故事的最初。那时上高中不久，魏然被我和另一个同学廖婉婷吸引。对了，婉婷，我叫她婉婉，后来成了我直到现在的闺蜜。我那时挺文静的，婉婉却开朗大方，而且非常漂亮。魏然认真选择了一番，决定追我当女朋友，和婉婉做好朋友。我没有问过他为何做了这个选择，他也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其实我从来没有为这件事生气过，我只是想，如果当初他做的是相反的选择，会不会我们几个人的人生都会有很大不同。我不会和他牵牵绊绊这么多年，婉婉可能会过的更开心些。”
“我不知道你的高中生活是怎样的，我的家乡是一个小城市，而且我们省高考分数线很高，所以高中我们的课业是挺繁重的。那时的魏然是个热情阳光的大男孩，他追求女孩子不像其他男生还有点偷偷摸摸，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掩饰。那时我自习课做作业他和我的同桌换座位往我身边凑，美其名曰要和我讨论题目。我办板报他就跑来擦黑板画格子。我们组值日早上要提前打扫好教室，他就也起个大早跑来帮我搬桌椅拖地。我们还得在车棚整理自行车，他就也跑来在我身边帮忙。艺术节我们女同学准备现代舞，他拉着几个男同学自荐加入。甚至上课的时候他还不停给我传纸条，内容不着边际。运动会长跑的时候，他就在终点线等着，我跑到了都快吐出来了，他就扶着我散步，根本不管同学投来的目光。后来发展到他明明家在城西却非要和我一起骑车回家，我家在城东。还有很多很多事情，他就固执地要进入我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在哪个角落都时不时感受到他的目光。一开始我其实不喜欢这样，但是他就是固执地做着这一切。”
“我17岁生日的那天，几个朋友给我买了蛋糕，我们下了晚自习留在教室过生日。那天，魏然突然用手指沾了奶油涂到我脸上，然后红着脸说 “晓荷，我喜欢你。” 我不知所措，心跳如鼓，他似乎在等着我的答复，我却什么都没有说。回家后我满脑子都是当时的场景，生日怎么过的都不记得。那时我就觉得高中生不应该这样，偷偷喜欢一个人是一回事，其实刚开始我就偷偷喜欢过别人，但我从没想过和谁变成男女朋友。而且那时我以为自己并不喜欢魏然，至少和对我曾经喜欢过的男生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二天早上我给魏然写了张小纸条，递到他手里，就跑了。在小纸条里我告诉他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好朋友。中午放学的时候，他拦住我的自行车，狠狠盯着我，然后红了眼眶。突然他扭头就跑了。之后我们几乎都没有什么交流，除了班委会上偶尔说几句话。后来又要准备期末考试，他似乎从我生活中消失了，虽然一抬眼在教室里就能看到他。那段日子我第一次体会到心里空落落的是什么感觉。”
“后来放寒假了，见不到面了，我才发现自己很想他，那时我才明白，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固执地闯进了我的心里。寒假的时候，每个组都需要轮流到学校值周，其实什么也不用干，但必须得去。回到空荡荡的校园，空荡荡的教室，我的心里也空荡荡的。其他组员都在兴奋地聊着自己假期在干嘛之类的，我却只是敷衍地笑着听他们讲话，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听到。这时，在我的错愕中，魏然就这样走了进来。和大家打完招呼，他递个眼色给我示意我出来，我一出教室，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到教学楼后面的花坛边。他盯着我的眼睛说，“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喜欢你，那天以后我每天都特难受。” 我不知怎么就哭了，然后又笑了，他就也哭了，于是我们两个傻孩子在花坛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其实我后来还是有点害怕早恋影响学些什么的。但说来也怪了，我们两个学习都越来越好，考试经常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各种竞赛也拿奖。那时候真单纯，谈恋爱就是一起学习，互相帮助。当然我们也做过一些傻傻的自以为浪漫的事情。那时候我最喜欢上晚自习迟到，和他一起偷偷躲在没有人的操场上看星星。”
说到这里，晓荷的脸上有暖暖的笑意。云翔没有想到晓荷会把高中时的种种记得这样牢，他以为最刻骨铭心的事情应该都发生在他们长大以后，年少时那种朦胧的情愫可能会在记忆里淡去，就好像他都快要记不起当年喜欢过的女孩的模样。可是晓荷却小心保护着那样一份记忆，怕丢了似的还要一笔一笔画下来。那些素描的画面就是他们做过的傻傻的自以为浪漫的事情吧。想到这里，云翔有种强烈的挫败感，心里默默地说， “晓荷，如果让我在14年的原点先与你相遇该有多好。” 可是他又自嘲地想， “那时如果遇到了，我可能会像错过其他人一样在那个年纪把你也错过吧。”
晓荷接着讲。“可惜学习这样好的我，高考却失利了，比几次模拟考试低了四五十分。虽然后来也进了重点大学，却不是名校。其实高考前，我和魏然有过几次关于以后去哪里上大学的长谈，甚至哭过几次，因为害怕考不到一座城市。后来高考分数下来，报志愿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却并没有努力去一座城市，虽然两个人在选择志愿上稍稍妥协一点是有很大机会可以做到的。现在想想，那份青涩的感情可能并不能抵御我们对未来自己学业事业的憧憬，我们都选择了不为这份感情妥协。我们虽然一起哭过笑过，甚至偷偷说过爱，但我们的爱却没有自己想象的深。其实那时我们如果看清了这些事情，选择分手，我们之间的回忆会只有花样年华美好的陪伴，我们各自之后的生活会更幸福。可惜，也许那时的我们太幼稚，轻易地许了对方天长地久，傻傻地相信，时间与空间都不会改变我们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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