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有一件事交代错了,就是开始排练后,她上晚班和夜班的频率也逐渐变高,后来干脆全都调成夜班,需要去剧院跟流程的时候,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再后来她减少了排班,开始接一些线上的程序外包工作,乔悦的履历不是特别好,虽然参与了《花月声声》的研发,但工作年限不长,在许多干了一二十年的老程序员中并不具备很大的竞争力。
十月初,一个月的高强度工作终于让乔悦的身体疲惫不堪,坐在剧场排第三幕的时候,她明显在发烧,抱着保温杯坐在第二排,王庭问她要不要休息,她摇了摇头说想再听一遍配乐,如果今天缺席,那么可能下次来会对人物情感的变化脱节。
“不用太紧绷,你是不是平时别的工作很忙。”王庭注意到她平时的衣服虽然干净但都眼熟,几件衣服和裤子来回穿,鞋好像也就那么两双,“等到话剧上线,就会有分红的收入。”
乔悦人还没有签进剧团,所以现在参与排练很像义务劳动,但这是从事艺术行业很必要的一环,她觉得自己能吃苦,起码这是她从小自认最擅长的事情。
“我知道的,谢谢王哥。”乔悦的眼睛很累,累到你会觉得她身上的灵气在减少,所以王庭又跟她说了一次回去吧。这次乔悦没再拒绝,她低头喝了一口热水,然后背起包走出剧院。
身体不舒服,心里也有些无力,回到家,收到王庭邮件发来的排练录像,她缩在被窝里看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回复就睡着了。
再醒来发现微信上有两个来自楚冕宁未接来电,乔悦赶紧播回去,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但接通之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只是她一天都没回楚冕宁的消息让她有点担心。
“你最近这么忙啊?”手机对面的人听起来有些生气。
很忙,也很累。对于很重要的人你是不会因为忙就忘记回复的,因为总有休息的时间,哪怕只有一分钟,现代人都会打开手机去找消息,但是因为好累,所以看到文字、链接、表情包都会觉得疲惫,想要等一等,就过个五分钟再回,这些时间会让人心情变好,她不想给楚冕宁一个敷衍的乔悦。
“对不起,最近确实是太累了。”这句话说的比较长,楚冕宁一下子就听出来她生病了,她叹了口气说我去你家给你送点药,乔悦说自己订了外卖,现在很晚了,如果楚冕宁开夜车她反而很担心休息不好。
她知道楚冕宁不会甘心放她一个在城郊的小出租屋发烧,所以乔悦转移了话题,想用自己在情感上的困惑来对她展示需要。
“连清灏最近有联系我。”
“连清灏?她找你聊天还是什么?”楚冕宁很不待见这个名字,讨厌到甚至觉得乔悦今天发烧都是分手那天下雨淋得。
“偶尔有聊,但不是每天。主要是她请我回去帮过一次忙,然后前段时间我上夜班,在店里遇到她了。”乔悦眯起眼睛回忆着那天,身上烫烫的,心情也变得苦涩,她发现自己不敢在生活和工作上松懈的原因,其实有一部分是不想让自己去想关于她的事。
“她去南苑干什么,分手这么久玩开跟踪了?”
“不知道。”明明是自己主动提起的,但很快就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楚冕宁才开口,问她真的不打算问那个办公室里的女人的事吗?乔悦咽了口唾沫,发现嗓子还是很干后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其实我俩在一起四年了,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大概率没有做过实质上背叛我的事,走不到出轨那一步。”乔悦说了这么长,让你明显知道她还有后半句,有一个很关键的转折,指向她心里真的在意的事。
“只是我觉得她是聪明人,很多人会幻想高智商的人情商很低,但大多数能在社会上正常生活的人其实智商和情商都很高,她既是很好的领导,也是恋爱游戏的发行人,她不可能没感觉到那段时间,不对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难过,甚至在后面产生了不安和猜忌。”乔悦发现,说出来比藏在心里还难受,但不那么累了,因为她终于把不可名状的情绪言说了。
“甚至就连我说分手,她都没问为什么。”
“乔悦,你有跟她交流过吗?”楚冕宁听她说了这么多,也开始很认真的叫她的名字。
“我不知道怎么跟她交流,就是到第三年的时候,我发现她很忙,我也是,不管情绪是藏起还是外漏都会让我感到难受。我害怕她关心我,跟我道歉,也害怕她完全不知道我不开心。分手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想被挽留,但又觉得她那样骄傲的人,挽留我的样子会让我们很尴尬,就像她那天出现在便利店,买了一堆油炸食品吃的很勉强的样子。我觉得我害怕的场景就是这样,我对理想的追求,对爱的需要,会逼她走出属于她自己的舒适区。”
“我不知道是她表现出太多被迫要为我妥协的样子让我害怕了,还是我从小就这样。我很怕别人为我牺牲,不管是这个牺牲确有其事,还是对方只是在感动自己。”
“我能明白,虽然没经历过,但是你的心情我好像总能很轻易明白。”楚冕宁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让乔悦感到冒犯,但此刻她对乔悦的孤单很贴近,就像躺在她身边,能感受到她此刻发烫的身体,这些无助的祈祷,因为心的距离全部都传递进了她自己的身体。
挂断电话,乔悦发现自己不太能睡着,她将电脑抱到床上看别人解说烧掉的日记。解说员的声音依旧很好听,讲到爱情和自由,都有着属于她自己独特的见解。体温没有下降的趋势,身体越来越难受,乔悦的眼角滑落病理性的泪水,又一个电话打来,是陈观静禾。
“在干什么?”不同于感冒的自己,她的声音很清澈。
“在看电影解说。”乔悦说话时咬了咬大拇指尖上的肉,“怎么了?”
“想你了呀,最近都没怎么见面。”陈观静禾说话时有些风声,听得出是在户外。
“最近有点忙。”乔悦把跟楚冕宁说过的话重复了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为这种捉襟见肘的奔波感到委屈。
“没关系,我这星期也不在潞城。”陈观静禾的声音里夹杂了些衣服磨蹭的声音,乔悦能想象到她站在风里给自己打电话,一边说一边裹紧外套的模样。
“之前的工作有没解决完的,所以今天来云乡出差了。”
“云乡好玩吗?我有朋友在那边开客栈。”乔悦本来以为自己不想说话,但听对方很仔细地给自己报备行程,突然发现自己也想她了。
“叫什么名字,会不会是我住的那家。”陈观静禾很有兴致地问。
“你住的应该是酒店吧。”乔悦从她的语气就能得知她又在开玩笑。
“被你发现了,不过我也挺想去住那种客栈小院的。”陈观静禾没什么被拆穿的羞耻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发现上面不知道时候弄上了一点水,又想起乔悦的帆布鞋了,不知道她最近还有没有穿那双。
“等我回去,我们一起划船吧,秋天的五一公园还挺好看的。”
乔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时间赴约,但是对划船这件事又表现的有些心动。
因为这是乔悦时常在电影和小说里看到的玩乐项目,在公园游湖的价格,虽然说不上贵,但对普通家庭的小孩来说也代表一个星期的零用钱,乔悦不是对日常兴趣无感的人,她只是缺乏富裕的时间。
“不喜欢?”
“不是,是最近话剧排练有点忙。”乔悦没有说不喜欢,反而直接跟她讲了犹豫的原因。
电话突然断了,配合刚才的风声,乔悦猜测是信号不好,过了几分钟,陈观静禾发来一条有点长的微信。
-很忙的话,应该抽不出半天。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抽出三个小时给我可以吗?
乔悦对着这句话愣了愣,本来身体就发着烧,看到对方这样执着的邀约,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晕,她不太能自控地问她;你知道你这样很像在追我吗?
陈观静禾发来一条语音,听起来很开心地说:“好朋友也可以很想跟对方见面啊,如果只是好朋友不行,那我想跟你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乔悦好像没理由拒绝了。她放下手机用被子捂住脸躺了会儿,电脑放在她的膝盖边,似一个暖被的热源,过了好长一会,足够她消化对方作为朋友的告白后才有勇气继续看手机,陈观静禾在那之后又发了两条。
-好好休息
-听你的声音好像是感冒了
打电话的时候风太大了,让她不是很确定对方的状态和语气。回到饭桌上,前经纪人问她做了什么这么高兴,她说云乡的夜景很漂亮,水里的月亮很温柔,站在桥边醒酒很容易让心情变好。
她没意识到乔悦的名字和她身边的场景有多契合,但光是站在尘嚣外,被不冷冽的风吹拂着就已经很快乐。人会在某些时刻自恋地只在乎当下的自我个体,不在乎天气如何形成,青苔石桥的文化,描写月亮的诗,只是觉得一切美丽的场景都是为了自己此刻的心情存在,她拨通一个号码,整个城市最宜人的地方就在她的脚下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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