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竹心情异常好,她看到了季望舟鲜活的一面,水滑在身上的时候她就能回忆起他每一个发狠的时刻,原来那些都是因为她不小心放错的两个代词位置。
她一边暗自称道自己的成功,一边揉着泛起泡沫的头发,觉得那层层泡沫都在融化着此刻全部身心。
待一切静止,关上淋浴头的时候,她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刚才正在持续性地冒出名为欣喜的情绪。
她又突兀地笑了,整一年了,医生开的药吃了不少,但实际没有多少用处。
原来,季望舟比那些难吃的中西医药管用得多。
她穿好衣服出来就喊他,可扑了个空,风把窗帘吹扬起来,宣示着战役的彻底结束。
空气里还有着淡淡清新剂的味道,是角落那台清新机在运作。
走得挺快。
明竹走下楼梯,想找到季望舟,却行至半处对上一双陌生男人的眼睛。
楼底下的男人和季望舟全然是两种类型,五官清俊,透着股偏少年感的英宇气,见到她时眼里出现愕然,但旋即收敛。
还不待她开口,季望舟已从被掩着的地方走进了视线范围。
他照样冷着脸,“下来,吃饭。”
明竹一眼便知他气没消,应了一声走下去。
墙上的树状时钟的指针笔直地指向上方正中的那个方位。
季望舟保持缄默,反倒是那个男人说话了,他看着季望舟,又用眼神指着她,“介绍下?”
明竹察觉到,他俩应该是已相识多年。
而且,他这朋友的表情看着且不怀好意着。
她静默地站定了,留待季望舟回答。
“店里新招的员工。”季望舟答着话并给了她一个眼神,像在威胁她别乱说话。
明竹倒无所谓,友好地伸出手去,“明竹。”
而那男人忽然摆出一副怪表情,单边眉毛扬起来,是在表达疑惑,“Find me的那个明竹?”
大厅空荡而寂静。
已是许久无人将她与Find me挂上钩了,明竹心里一团落石倏忽间滚了下来,砰一下砸到了底。
但她很快收住了这种宕下来的情绪,淡着声:“嗯,我是。”
“徐子言,你们团的殷旭秋殷指挥是我医院的常客。”他笑着和她握了下手。
他还继续说着话,不过是面向季望舟说的:“这世界可真小。”
明竹已经不想听下去,她收起手的时候用指甲重重摁了下自己的虎口,这是个恶习,虎口处至今还有伤疤。
但她改不掉。
殷旭秋,这个名字她很久没听见了,在团里时,这人就和她不大对付。
这人品性不大好,有家室了还在外头沾花惹草,有次恰好被她撞见了就纠缠了她好一段时间,哪怕她表示了会保密,他也不信。后来明竹在群里看见的那条说她活该的消息就是他发送的。
整个团都知道殷旭秋养了一条很大的阿拉斯加,他不爱自己妻子却很爱这条狗,三天两头请假。
只是他声望极高,没人敢得罪他。
“你认识殷指挥的吧?”徐子言又转而问她。
回忆就到此为止,明竹一点儿也不想听见关于那个乐团的消息,自然更不想回忆里面那些让人厌烦的人。
但她还是假惺惺地笑着点了下头,“你开了家宠物医院?”
“嗯,”他们一起到了餐桌边坐定了,徐子言往碗里添饭,“你们乐团最近正巡演呢吧?前几天他还送了我两张票。”
三个人分坐两边,明竹自然地贴着季望舟的这一边坐着。
“对。”
季望舟看见明竹死死摁紧虎口的手,领会到什么,于是抬眼警告徐子言:“闭嘴,不吃就走。”
徐子言刚将盛饭的饭勺放下,不知道怎么又惹着自己这位好友了。
他挤眉看他,但好友显然是不欲搭理他。
且有他人在场,徐子言心里想姑且给季望舟一个面子。
就这样过了十分钟。
他憋屈得要命。
实在太静了,他不说话,对面两个人居然也都沉默不语。
桌上摆着各色菜肴,全是他在新开业的泷西阁打包来的,多少人想吃还排不上号,此刻却味同嚼蜡一样没滋没味。
他还是忍不住:“明……”
明竹也觉得这餐饭吃得古怪,她饱了,不想再动筷,本想说先上楼,可也就是这时发现了徐子言正在对如何称呼自己感到犯难。
一边的季望舟呢,他正专心吃饭,一言不发。
骑虎难下的境地,她说:“叫名字就行。”
徐子言终于得以轻松下来,饭桌如战场,弄得他紧张万分,但临到喘息张口之际又觉得直呼其名挺奇怪,便索性直接拉开了话题。
他大张大合地问了句:“怎么说你是新员工呢?巡演呢?你不去?”
一言不发的季望舟突然咳嗽了一声。
“喝水。”徐子言还没意识到严重性,单纯友好地把杯子递过去。
于是说时迟,那时快。
季望舟当即又在底下踹了他一脚,徐子言就这么赤条条地看见那双剜人的眼。
再坏的情商也该开窍了。
明竹抬眼间和徐子言的视线对撞在一起。
如果说她刚才还认为是季望舟嫌他这位好友过于喋喋不休的话,这回她便能确认季望舟的行为是在为自己做考量了。
因为他的腿踢过去的时候蹭到了她,接着就看见视线范围内那张脸上的五官全部局促了起来。
她深深看了眼季望舟,心里在琢磨这一觉睡得真值,身边这个男人还懂得顾及她感受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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