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夏

许安繁跟室友把一天的行程规划得很满,来之前已经预约好了所有需要排队的地方,把大英博物馆、伦敦眼、西敏寺等等一系列景点打卡完,坐火车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夏令时的夜空仍然明亮,许安繁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感觉两条腿疲惫得不像自己的。

她打开手机,把上午拍下来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分享给许知钦。

东八区的许知钦在熬夜,秒回了她:“真去了。”

“当然了,还给你买了斯莱特林的围巾。”许安繁说。

许知钦:“怎么说呢,虽然是三伏天收到了围巾。”

许知钦:“但还是要说一句我妹真贴心。”

许安繁气呼呼地道:“你不要我送别人。”

“别啊,这不是夸你吗,这礼物我特别喜欢。”许知钦说。

然后他又道:“你要不再给咱妈捎点东西,她那么忙,也没空出去看看。”

其实就算他不说,许安繁也打算给陶璐带礼物的:“我想回国的时候在机场免税店看看。”

许知钦说了句“行”,又说:“昨天她还给我打电话关心你了,说让你出去玩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的话,再给你往卡里打点儿。”

许安繁说钱够,但心里明白,陶璐应该没有给许知钦打那通电话。

不然直接来找她就是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地通过许知钦传话。

她知道陶璐忙,这么多年一个人养大她和哥哥不容易,但有时候她就是忍不住自私地想,如果妈妈能多关注她一下就好了。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她还跟岳照抱怨过,说总是哥哥来给自己开家长会,满教室的父母中间,坐着他一个半大孩子,显得很奇怪。

那时她的初中班主任为此还专门找许知钦了解情况,许知钦如实把一切告诉对方之后,班主任看她的眼神就充满了同情。

再往后,不知怎么大家就都知道了她家的事情。

但好在她成绩好,性格也算开朗,许知钦又容不得别人欺负她,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因此父母的缺席并没有对她造成特别大的影响。

许安繁正自顾自地想心事,身边忽然停下一个人。

紧接着,她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又见面了,安繁妹妹。”

许安繁仰起脸,意外地看到了站在过道上的唐策。

她还认得他,叫了声学长。

唐策笑眯眯地“哎”了声:“我就说晚上这班回剑桥的火车是不是能见着你。”

言毕,他往窗外送了送下巴:“我今儿跟庄启一起去开会来着。”

许安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庄启正站在月台上,一手举着手机放在耳边,一手插着兜,表情冷淡地在听电话。

唐策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他前任打过来的,俩人分手没几天,姑娘后悔死了,电话打不停,庄启不接她就换号打,估计这次庄哥得说点儿重话才能让她死心。”

这趟火车是短途,没有固定的座位,唐策顺便就在许安繁对过的空位上大喇喇地坐下,拿出手机打起了游戏。

许安繁看了下时间,离发车还有三分钟。

她想提醒唐策叫一下庄启上车,又不想显得自己对庄启过于关注,纠结了好一会儿,已经只剩一分钟。

那边唐策打游戏打得入神,开了语音在骂对面技术菜,许安繁没别的办法,只得从座位上起身,飞快按开车厢门的开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站台上庄启的面前。

庄启看到她之后抬了下眉,电话还没挂。

许安繁不想他前女友听到自己声音,就只伸手指了指车厢的方向。

庄启像是没有理解,光是用一双黑眸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再磨蹭就真的来不及了,飞驰而过的车厢会就这样把他们留在原地,许安繁顾不上再多想什么,直接抓住庄启的手腕,带他往车门的地方跑。

这次庄启倒是很顺从地跟上了她,在上车的那一瞬间,许安繁听到他对着手机没什么情绪地说:“以后别再打过来了。”

她觉得这句话庄启说得非常熟练,应该不是第一次对别人讲。

不过她没来得及思考更多,因为在车门的关闭的同一时间,车厢开始向前发动,她的身体由于惯性向车尾倾过去。

许安繁踉跄了下,而庄启反应很快,轻而易举地反手攥住了她。

他力气大,手掌环住她纤细的胳膊,让她稳在了原处。

庄启的掌心很热,温度毫无保留地渗进许安繁的皮肤,让她眉头一跳,忘记了原本要说什么。

过了几秒,许安繁才在嘈杂的车厢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还好赶上了”。

她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松开庄启,从他那里将手抽了回来。

庄启没接茬,瞥了眼许安繁白皙的胳膊,那上面被他握出了淡淡的红痕。

他抬眸看她,说话时的语气不怎么正经:“这么关心我,怕我坐不上车?”

许安繁移开视线,盯着正对着她的灰色行李架说:“你上午帮我把手机拿回来了。”

意思是这次算还他人情,没别的意思。

庄启听懂了,挑起唇角笑了下,没说什么,随手把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一颗,朝有座位的方向走过去。

唐策见庄启回来,人没动,腿往外转了下,示意庄启坐里面。

庄启却用手肘顶他一下:“进去。”

唐策抻长脖子,看着他身后的许安繁想说什么,但见庄启一副懒得跟自己多废话的样子,还是自觉地坐进去了。

于是等许安繁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右边跟她隔着一个过道的人就变成了庄启。

她坐下的时候有些别扭,觉得靠近他的那一侧身体十分僵硬,跟陈晚她们聊天的时候,也总是有一半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庄启分走。

他的侧脸轮廓很好看,睫毛密长,鼻梁高挺似山脊线,再往下是薄薄的嘴唇,锋利的下颌。

在他解开一颗扣子的衣领阴影里,隐约看得到锁骨微凸的轮廓。

察觉到庄启眸光轻动,许安繁迅速收回视线,扭头去看车窗的方向,搁在腿上的手指也微微回缩了一下。

大块澄澈的玻璃外是辽远的晴空和连片的树林,如同一卷漫长的风景胶片连续放映,坐在许安繁旁边的陈晚看得专心致志,没注意到身侧好友的心不在焉。

火车开出一段距离后,列车员走过来查票。

先查的是庄启那一排,他找出名片大小的纸质票,懒洋洋地按着推过去,同列车员打了个招呼。

列车员跟他闲聊几句,查完他和唐策以后,又示意前面的乘客给他看票。

那是个中年亚裔女士,她伸手往衣兜里掏,却什么也没有拿出来。

她先是疑惑,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叽里咕噜从嘴里挤出几个词。

列车员没听明白,礼貌地请她重复一遍,并告诉她如果逃票是要罚款的。

这时庄启忽然用英语告诉他,那个女士没有逃票,她只是说纸质票暂时不知道放哪里了,能不能给他看手机上的付款记录。

女士感激地回过头,对庄启说:“谢谢……一样,我们?”

庄启说“没关系”,又说:“对,我也是中国人。”

旁边的唐策震惊道:“你怎么听懂的?”

不只是他,如果不是有庄启的回答,许安繁甚至没意识到那位女士说的是中文。

庄启接着询问女士是否需要帮助,她摇了摇头,把手机递给列车员看:“票。”

等列车员走后,唐策小声问庄启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庄启低声说:“失语症。”

许安繁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她拿出手机搜了一下。

网页上跳出来的解释是,大脑损伤引起的沟通交流障碍。

简单地讲,就是不能正常说话了。

那边唐策还在好奇,喋喋不休地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庄启没回答,眼底掠过一缕阴翳。

他的神色让许安繁想起那天在图书馆,她差一点就要问起为什么他那么了解语言学时,他所表现出的抗拒。

许安繁同室友坐的是带有桌子的座位,她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悄悄拿出一支唇膏放在桌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用手肘把唇膏朝着庄启的方向推了下去。

小小的白色圆柱体掉到地上,产生的声响让庄启和唐策都转过了头。

见他们方才的话题中断,许安繁便借着这个机会说:“能帮我捡一下吗?”

她其实有些紧张,怕被庄启发现自己是故意的。

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就俯身给她捡了。

庄启弯腰的时候,黑色的衬衫贴着身体,后背上显出两块肩胛骨冷冽的轮廓。

他直起身,瞥了眼唇膏包装上的图案,而后眼神掠过了她的嘴唇:“桃子味的?”

许安繁被他看得不自在,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嗯”了声,说这个很好用。

庄启或许是觉得她的样子好玩,随口顺着往下问:“是么,有多好用。”

许安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没过脑子就说:“你要试试吗。”

庄启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答,停了秒后,笑得挺恶劣:“行啊,怎么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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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夏天
连载中六经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