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底气不足，声音虚虚地说了声对不起。
她真不是故意的，虽然她方才确实恼他，但不至于故意……
谢不言不在意地笑笑，为她开解：“晕船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第一次坐船出海，比你还严重，差点吐得魂都丢了。”
姜瑶内疚的心思转移了注意力，为他的经历好奇起来：“你还出过海啊？那会儿你多大呢？”
谢不言放松姿态，闲散地靠在船头，说起小时候出海的趣事。夕阳照在他的脸上，给他镀上一层暖洋洋的金色光圈，江风肆意吹乱他的墨发，微微上扬的眉峰眼角流淌着畅快写意。
姜瑶一时有些挪不开眼，仿佛看见了小说里潇洒倜傥的少年侠客，醉卧船头，酣畅淋漓说生平。
“海上真有意思，”姜瑶慨叹，不禁发问：“你们出海，是为了搜寻海里的奇珍异宝，卖给上京的贵人吗？”
谢不言不置可否，含糊答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即将沉入江面的落日，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漫想。
“有机会，我带你出海看看，海里的珊瑚宝塔般绚丽，成群的比目鱼在海船边上游弋而过。到了傍晚，落日熔金洒在海面，将蓝色海平面染成橘色，那个时候我会想起长安秋日的橘子……阿娘最爱吃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瑶觉得谢不言说这话时，有一点伤感落寞。
也许他是想他阿娘了吧。
人在异乡，难免会想家。她也一样。
上一世姜瑶自小父母离异，她在外婆身边长大。虽然她在这里遇到了温暖有爱的父母，但内心还是很想念她的外婆呀。
姜瑶对谢不言眼里的落寞孤单，感同身受起来。
她走到谢不言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等你过阵子攒够了盘缠，就可以回京见见父母亲人了，他们一定也很想你。”
谢不言的确很想家，但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看着天边被霞光染红的流云和已经沉没的落日，江风扬起他的发梢，遮掩了他嘴边淡淡的苦涩笑容。
但只有一瞬，他已经从过去的感怀中抽离出来，扭头看向试图安慰他的姜瑶。
谢不言其实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会对她说这么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学会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把内心的脆弱藏得很深。
但他对着她，竟不自觉地吐露真心。
谢不言抑制住想伸手摸摸姜瑶脑袋的冲动，他打趣地缓和气氛：“还要靠掌柜的多多提携，我才能早日攒够回乡的盘缠。”
一句玩笑话，姜瑶却当真地点点头，拍拍胸脯保证：“你放心好了，等我在书画会上拔得头筹，将藕布推广开，布庄挣了大钱我给你多多分红！”
谢不言莞尔，他并不需要那些银钱，只想把她的模样烙刻在心中。
——在离开之前。
不知不觉间，船已靠岸，姜瑶才发觉他们已聊了许久，聊到她都忽略了晕船的难受。
他们下船时，天边的晚霞已经快要褪去，暮色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江州城。
姜瑶掏出帖子，确认上面约定的时间地点。上书今日抵达江州城后，在榆阳楼会首。
姜瑶并不知这榆阳楼在哪，但好在码头有不少车马，在接送到达江州城的商客。
姜瑶找到一个面善的车夫，对他说去榆阳楼。
车夫熟练地牵好马车，热情地笑道：“好嘞，您也是去榆阳楼的。”
“怎么，今日去榆阳楼的特别多吗？”
“是呀，小的今日已经从这往榆阳楼打了几个来回。方才拉的一位先生，也是去榆阳楼的呢！真不知是什么盛会啊。”
姜瑶一路上与这善谈的车夫聊了聊江州城，才知道这里是南端最繁华的州城之一。
与苏杭等地的繁华不同，江州城以诗书文墨闻名。这里有着大燕第一书院——江枫书院，每三年的科举及第进士中，有近一半来自江枫书院。故而每年有许多读书人慕名来此求学。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两处颇具盛名的名胜古迹。其一是寻鹤峰，以陡峭奇骏闻名，相传道教玉阳真人曾在此修道，最终驾鹤而去。此后，无数诗人骚客游历到访寻鹤峰，留下许多名篇绝句。
其二便是他们今晚要赴宴的榆阳楼，自前朝起便是天下三大名楼之一。榆阳楼也与玉阳真人颇有渊源，玉阳真人遁入空门前，是前朝赫赫有名的将军榆阳王，受封在江州城后，兴建了这座榆阳楼。
历经三百年风雨，虽已改朝换代，物是人非，榆阳楼依旧屹立。每逢盛会，榆阳楼便成了四方宾客会首之处。
马车停在一处客栈前，客栈与榆阳楼毗邻，上书榆阳客栈。
姜瑶和谢不言下车后，便有跑堂的小二来迎。
“二位客官，是来榆阳楼赴书画会的吗？”
姜瑶道是，一边掏出帖子。
小二不识字，客栈旁边站着几位书生，身着江枫书院字样的白裳，见姜瑶掏出帖子，主动来攀谈。
“二位先生，我们是江枫书院的学生，奉院长之命，特在此恭候诸位远道而来赴会的贵客。”
姜瑶乐了，主办方还挺细致周到嘛。
小二帮着拿行李，打点客房：“您二位住天字十七号客房吧。”
姜瑶瞳孔地震了一下，他俩要同住一间屋子？？
谢不言也怔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对小二道：“能否再安排一间客房？”
小二看着所剩无几的客房犯了难。
旁边江枫书院的学生解释道：“实在抱歉，榆阳客栈客房有限，我们是按发出去的帖子数量提前安排好的住处。二位先生只有一张帖子，所以只安排了一间客房，余下的两间客房稍后还有宾客要入住。照顾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姜瑶和谢不言对视一眼，不想给别人添麻烦，默认了此事。
姜瑶和谢不言放下行李，便随一位学生前往榆阳楼赴宴。
那学生名叫韦昭，是江州城本地人，入学已有两年，待人接物温文有礼。
韦昭一路走，一边同姜瑶和谢不言介绍书画会这几日的安排。
江州城的书画会分三日，第一日是各路文人墨客从四方而来，抵达江州城。今日晚上江州城的东道主，江枫书院的院长会在榆阳名楼设下隆重的酒宴，为各方来客接风洗尘。
第二日的枫晚亭论书画，便是姜瑶和谢不言此行的目的所在。明日，姜瑶便要在这高手如林的文人大家面前，想法子出奇制胜，赢下徐巍的赌约！
第三日，依旧是由江枫书院的院长安排，领着众人参观已有一百多年历史的江枫书院，再前往江州城中的名山寻鹤峰游览风光。
姜瑶对这满满当当的行程颇为满意，甚至有些兴致勃勃。仿佛是她与谢不言的二人游一般。
谢不言默默观察着姜瑶暗自雀跃却溢于言表的神色，什么也没说，微微弯了弯唇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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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吐露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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