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尽管成衣的定价比较低，但用的土织布和软棉布本就是自家纺织出来的，衣裳款式简洁大方，省了不少工时，总体算下来利润依旧客观。
买成衣的人多了，铺子里人气旺起来，也带动了库存布料的销量。
铺子打烊前，李青拨弄算盘珠子，算清了今日的进项，统共快二两银子。连日的愁容舒展了，人也显得年轻精神了。
铺子关门后，李青绕到后巷猪肉陈的档口，豪气地买了半扇排骨和两斤梅花肉，犒劳一下这几日辛苦的众人。
这段时日以来，谢不言和阿肆每日帮着姜瑶整理织布的纱线，或是依照稻草娃娃上的尺寸裁剪布片。两个门外汉如今也对织布裁衣的机巧慢慢熟悉了起来，不过太细致的活还是做不来。
姜瑶和谢不言一同把院子里阴干的藕丝纱线收下来，梳理齐整后垂挂到一楼的库房里，避免缠绕打结。
正忙着便闻到了厨房里飘来的油脂香气，姜瑶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谢不言瞧见了，好笑道：“饿了？”
姜瑶摸摸鼻子，嘴硬道：“哪有，就是馋了。”
晚饭还没这么快好，谢不言说了句等着，一溜烟跑出了姜家院子。
姜瑶一头雾水，却还是乖乖地坐着等。
没等太久，谢不言已经回来了，冷白的脸红润起来，额间沁着细汗，掏出一个纸包。
姜瑶接过纸包，抬手给他擦擦汗，“你去哪买的，这么快便回来了。”
打开纸包，白色的热气散开来，带着咸香的味道，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是李记的酱香饼，在河对面的巷子里呢，你这么快便在凤仙桥上过了一个来回啊！”姜瑶惊讶又心疼，看着谢不言风尘仆仆地来去，白净的衣袍上都沾染了一些尘土。
谢不言不在意地笑：“若不是我赶到的时候，那儿正准备收摊了，还能更快些。”
“他都快收摊了，你怎么买到的。”姜瑶咬了口酱香饼，含糊不清地问。
“我跟李师傅说，我家娘子就馋这一口饼呢，请他帮帮忙……”谢不言坏笑着解释。
姜瑶羞得在他肩头轻捶了一下，别开眼口是心非地否认：“我才没有呢……”
“好好好，是我馋这一口，掌柜的能赏一口给我尝尝味儿吗？”
姜瑶把咬过的饼递给他，谢不言没接，就着她的手低头咬了一口，“嗯，真香。”
两个人躲在库房里把酱香饼吃完了才出去，临了姜瑶没忘了拿帕子擦干净嘴上沾的油渍。
“你也擦一擦，别让他们瞧见了。”姜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知是怕晚饭前吃零嘴被阿娘责怪，还是担心她和谢不言的猫腻被旁人看出来。
晚饭好了，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桌上摆着糖色鲜亮诱人的红烧排骨，还有一大盆米粉肉，连同几道时蔬小菜。
阿肆已经被这些看似平凡的家常菜征服了胃口，夹着米粉肉吃得有滋有味，不忘夸赞道：“青姨的手艺太好了，我都吃胖了。”
李青早把阿肆和谢不言当作自家人看待，和蔼一笑：“吃胖了才好，多吃点你们都辛苦了。”
“阿娘您最辛苦。”姜瑶夹了一块排骨在她碗中。
“我这老腰啊，累得又开始疼了……”姜源在一旁看得吃味，说起了酸话。
“阿爹也辛苦了，我心里记着呢。”姜瑶赶紧一碗水端平了，给他也夹上一块排骨。
此时坐在姜瑶旁边的某人也压低声线悄声道：“阿瑶，我最近也有点累着了……”
姜瑶白了谢不言一眼，趁李青和姜源说话的时候，飞快地夹了一块排骨在他碗里。
谢不言满意地咬了口排骨，点头道：“这块特别好吃。”
阿肆瞧见了姜瑶和谢不言的小动作，疑惑地猜想，莫非掌柜的夹出的排骨格外好吃些？
他一脸期盼地望着姜瑶：“掌柜的，我这两天干活也很累……”
话音刚落，谢不言飞快地给阿肆碗里夹上一筷子肥五花，“累了多吃点肥肉，补补劲。”
阿肆：……
还好他不挑食，这块肥五花包裹着一层米粉，还有八角大料的香气，吃起来并不油腻。
姜瑶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搁下筷子，说起自己的想法。
“在布庄搭售成衣的路子很不错，但我们眼下裁缝衣裳出活还比较慢，只有爹爹手艺娴熟些。我打算再请一个裁缝来帮手。”
姜源却是第一个不同意，“我刚才说腰疼是玩笑话，我身板硬着呢！用不着请帮手。”
李青虽然心疼姜源连日辛苦，但她管着家中的账目，更担心再请一个裁缝会不会入不敷出。
毕竟请有手艺的裁缝跟请伙计不同，像谢不言和阿肆，除了管吃住之外，每月工钱并不多。
但是请裁缝却是按制衣裳的数量来算工费的，先前梁裁缝便是以二十余文每件的价格，叫他们打消了请裁缝师傅的念头，让姜源这个半吊子顶上来。这会儿姜源已经能包揽赶制衣裳的活了，虽然慢些，但也比请裁缝划算。
李青犹豫道：“若是请了裁缝，这衣裳的定价是不是要涨？若是涨了，价钱不实惠，买的人自然也少了，可若是不涨，可是会亏钱的。不如我和你爹多辛苦些，多挣一点是一点。”
姜瑶知道李青持家俭省，宁愿多吃苦也不舍得花钱请裁缝。但姜瑶心里清楚，布庄的生意要做大做久，全靠姜家人忙活是支不起来的。
“请经验丰富的老裁缝自然不便宜，所以我打算请个年轻的裁缝学徒，手艺生点儿也没事儿，可以慢慢教，只要人勤快会来事就好。可以管饭，工钱按伙计一样算，以后手艺熟了再慢慢提成。”
“瑶儿的想法倒是不错，我当年做学徒的时候，工钱都没有呢，只管饭还吃不饱。”
李青也觉得不错，问起该去哪儿找合适的学徒呢？
姜源在溧水人脉广，拍着胸脯包揽了此事。
第二日，姜源起了个大早，备上点厚礼上西街去拜访老友了。午饭前回来，身后已经跟了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量不高，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褂子，攥着衣角站在院子门口，不吭声，眼睛很大很圆。
姜源跟大家介绍，这是他找来的裁缝学徒，叫来娣。
姜瑶瞧女孩看上去只有**岁的样子，把姜源扯到一边低声说：“年纪太小了，还是个奶娃娃呢。”
姜源让来娣先去洗手吃饭，背过身悄声解释。
来娣命苦，家里太穷，有了弟弟后养不起她，小小年纪便出来帮工干活，靠洗衣缝衣挣点口粮，十三岁了还像**岁的孩童一般高，瘦弱得如同豆芽菜。
姜源看她缝补衣裳的手艺不错，便问她愿不愿意来这儿做学徒。来娣听到管饭还有工钱，连忙跪下磕头谢恩，看得姜源于心不忍。
姜源同姜瑶商量着，能不能把她二楼的屋子隔出一间来，收留来娣住下。
姜瑶立即同意了，其他人听姜瑶转述了来娣的经历，对来娣多加照顾，吃饭时给她夹了满满一碗的饭菜，来娣拘谨地连声谢谢，小声说：“够了够了，我怕吃不完浪费了。”
阿肆格外心疼这个小妹妹，吃饱饭便自告奋勇去二楼帮忙整理屋子，把隔间里堆着的杂物清出来，用木板钉了张结实的床给来娣。
来娣感激地朝他下跪拜谢：“谢谢大爷！”
阿肆赶紧扶她起身：“举手之劳，你不要行这么大的礼呀，女儿膝下也有黄金珍珠银票什么的……总之是很金贵的，不要随便给别人下跪呀。”
来娣愣愣地望着他，乖巧地点点头：“记住了。”
“还有，不用叫我大爷，叫哥就行了，以后我罩着你。”
来娣嗓音软软地叫了声哥哥，阿肆很受用，掏出兜里藏着的小零嘴给她分享。
姜源取了一匹颜色粉嫩的软棉布来，给来娣做一床新被褥。他招手唤来娣到跟前来看，如何裁布，缝制。
来娣话不多，学东西很认真，干活也勤快。她初来乍到，见大家没怎么吩咐她，便主动把院子打扫干净了，又给众人端茶倒水，特别殷勤。
吃过晚饭，姜瑶叫住她：“来娣，你先安心学手艺，不用忙这些杂活。”
来娣以为姜瑶怪她学东西不认真，急得眼泪快掉下来，忙摆手解释：“我会认真学的，师傅教的我都有记下来。”她从兜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本子，是几张草纸用麻绳串在一块，上面用炭笔画着奇奇怪怪的符号。
姜瑶温柔安抚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怕你累着了。”姜瑶翻了翻来娣的本子，小心地问，你不识字？
来娣抿着唇点点头。
姜瑶望着眼前的女孩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半晌，她摸着来娣的头问，你想不想学写字？
来娣愣了片刻，用力点头。
“我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吧。”
姜瑶领她进屋，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白纸，蘸墨。
提笔将要落下时，姜瑶忽然停住，问来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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