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旻凝视着眼前香气扑鼻的甜食眉头紧蹙。端起碗刚想扬了，就见碗下压着片熟悉的粉色花笺，上面仿佛有字。
“寿？”轩辕旻想了想，冷笑一声。
侍卫首领盛秋岚：“陛下，柳答应让微臣问，这汤盏陛下觉得可入口否？”
轩辕旻似乎想到什么趣事，嘴角泄露一丝凉薄笑意：“可。”
“是，微臣告退。”
盛首领慢慢退出殿外，回头便撞上一人，仓皇间，一只手稳稳地揽过他的腰，薛小将军的声音与此同时擦过他耳边：“秋岚，好久不见。”
柳离安侍弄完菜地便捧着茶小口呷着，一边看微风浮动的田园风光，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唉，娘又让我往家里寄钱，我只是个低微宫女，真当我是摇钱树么！”这是不知名的小宫女在偷偷啜泣。
“这顾贵人可是太后的人，如今便协办中秋家宴，来日必是人中龙凤，我可不能怠慢！”这是内务府总管在狗腿。
“啊，陛下，您就像天上的明月，照在我的心头！”这是小赵在诗朗诵。
等会，诗朗诵？！
柳离安一个猛子坐起来，险些泼了手里的茶。心声里，小赵慷慨激昂的声音还在继续：
“陛下啊陛下，每次看到您伟岸的身影，臣的心情便激动万分，您是如此的高大，如此的英俊！简直是臣的梦中情郎！”
“自臣入宫以来，便对陛下日思夜想，夜不能寐。陛下！臣斗胆，恳请陛下准我侍寝吧！我可有劲了！”
“陛下，您看微臣的腰，微臣的腿，还有这自小习武练出来的臂膀！啊，我的陛下，让我带给您幸福吧！”
“小赵！！！”柳离安直接红温。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你被打五十大仗真是太轻了，太轻了啊！！！
一碗芋泥**并没有换来皇帝的解禁，但侍卫首领回来时春分满面的笑容还是让柳离安捕捉到一丝机会。他飞快写了几页《沟通的艺术》，嘱咐侍卫首领盛秋岚火速给赵氏送去。
“不去。”盛首领手提长剑目视前方。
柳离安早有准备，徐徐开口：“薛小将军最近没入宫不是因为军务繁忙，是他爹逼着他娶妻。”
盛秋岚猛然回头，“你说什么？”
“眼下他还在陛下宫中徘徊，你把这个给赵答应送去，没准还能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他。”柳离安拍了拍他的肩，“月黑风高夜，表白好时节。”
盛秋岚哼了一声，一脸愠色地走了。
“你到底是怎么说动他为你做事的？”小段走过来，瞥了一眼侍卫首领离开的背影，“你似乎知道许多别人的秘密。”
我也知道你的秘密。
柳离安嘴角一勾，没出声。
“你不想说便罢，不是说今晚还要做糖水么？走吧。”小段率先踱步。上次的芋泥**做得太仓促，这次柳离安做了改良，加了玫瑰和枸杞，健康少糖不上火，想来能讨太后欢心。
“柳答应心思奇巧，这次定能得陛下垂怜。”小段以为他在讨好皇帝。
柳离安当着他的面狠狠灌了一碗，抹抹嘴，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我主要是为了给自己解馋，趁着小孙和御膳房关系好，咱们赶紧饱饱口福。”
段答应想了想近日御膳房愈发精致的菜肴，似乎明白了其中关窍，但仍是不解：“我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在后院种那些东西，将来别居他殿，这些岂不是要荒芜？”
“药材种在花盆里，到时候你可以全部搬走，至于那些瓜果蔬菜，相信我，它们的用处可大着呢。”
小段好奇了：“愿闻其详？”
“深宫寂寞，打发时光啊！”柳离安瘫在廊下的太师椅上，捂着肚子打出一个香甜的饱嗝。
“柳兄说笑了，你身负奇才，绝非池中之物。”小段静静看着他。
“咦，实不相瞒，我确实是神仙下凡，可以了凡人不能了的心愿，”柳离安看着他，“所以，你迟迟不愿侍寝，又是为了什么样的心愿呢？”
“我？”段答应笑了，“我在等人。”
“他一日不来，我就一日不死心。”
哇哦，这是什么深情等待守身如玉的戏码......
好刺激啊！！！
柳离安八卦：“那他要是真不来了，或者和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你会放弃他，去寻荣华富贵吗？”
小段目光一滞，低声念道：“若如此，我愿青灯古佛，了却此生。”
“......”啊这，好好活着，吃香喝辣不好吗？
柳离安沉痛闭眼：这位npc，你搞这种诛九族的背德剧情就算了，你别太爱了好吗！人要学会随遇而安啊！
小段观他神色，谨慎低声：“你的表情......仿佛吃了什么加了剧毒的东西，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
“不用了，”柳离安捂着心口，觉得好累，“我想静静。”
小段自然乐得闭口不言。他去一边拿着柳离安写下的食谱调制新的甜汤，很快，一阵茉莉花的甜甜奶香便顺着小厨房的大门飘到了外面。路过繁英宫的小孙摸摸咕咕作响的肚子，淡定地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门口侍卫，不多时，柳离安便端着两碗茉莉奶绿飘飘然蹲在了门槛上。
“这是什么吃食？这滋味似乎有些茉莉花茶的清香，又兑了牛乳？”小孙谨慎地蹲在门槛外，不时看一眼周围有没有人。
柳离安：“这是我新发明的甜品，密不外传哦！”
话音刚落，小段也淡定地端了一碗蹲在边上嘬，柳离安独家销售的噱头顿时弱了许多。
“这倒是个新奇点子，若能在中秋家宴上进献给陛下和太后，也许陛下就能放你出去了！”小孙目光灼灼。
这次的茉莉奶绿特意做了少糖版，就是为了迎合暴君口味，柳离安不挑食，一样喝的满嘴馨香：“我正有此意，不如你跟陛下讨个人情，到时候让小段去御膳房露一手，能把我们两个都捞出去自然是好，不然把小段捞出去，你也有个帮手。”
小孙嘻嘻：“好说好说！”
小段不嘻嘻：“我不想去。”
“你怕见到皇上？”柳离安眨眼，小段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房间。他笑了笑，又嘱咐了孙选侍两句，这才敲开小段的房门。
柳离安开门见山：“你怕见到皇上被叫去侍寝，是吗？”
小段在妆台前坐着，良久才说并非如此。就在柳离安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小段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本不该进宫的。若不是兄长深得父母喜爱，不忍他入宫为妃屈居人下，今日在这里的就该是我大哥。”
“大哥自幼才情俱佳，于医术上的造诣更是惊为天人，父亲常说，若大哥早出生几年，我们段家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籍籍无名的地步。”
柳离安皱眉，后悔没带着茶叶过来，“你恨你父母偏宠大哥，拆散了你与良人的姻缘？”
小段轻轻一笑：“他们并不知道此事。他们只知道大哥秉性忠直，若入宫，恐怕难逃一死。而我素性在姨娘身边长大，心思细腻又见惯炎凉，即便死了，对段家来说也没什么了不起。”
柳离安沉默地看着他。
这些日子，他一直觉得这个低调谨慎的小段身上藏着许多秘密，他没有刻意探查，因为即便用聆音茶去听，大部分时候听到的也是各种药方医书。但诡异的是，他和小段似乎都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与对方坦诚相对。
即便在被暴君统治的后宫里，这样做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柳离安：“我以前很喜欢下棋，在方寸之地征战四方，与人斗智斗勇，那感觉与在战场上一样酣畅。”
“但是小段，我们谁也不是谁的棋子。”
段月白身子一颤。
柳离安走过去扶住他的肩，对镜子里的人道：“我不会插手你要不要侍寝，要不要等心上人的事。但你既已入宫，往后就是一段新的人生了。无论好坏，都不必再背负过去的枷锁。”
“不再背负过去......真的可以吗？”段月白望向镜子里的那双眼。
“当然可以，”柳离安握紧他的双肩，眼中带笑，说出的话却似一道惊雷，炸响在他耳畔，“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决定自己的一切。”
“你会发现，能做自己的主，才算是活着。”柳离安的笑溢出眼眸。
段月白苍白的脸颊一缕缕染上红晕，眸中闪烁几点异样的光彩。
柳离安留下小段一个人静静，自己则信步踏到院中。仰望星空，他忽然怀念起被高楼大厦遮挡的密不透风的夜空。
那些斑斓的霓虹，喧闹的噪音，无一不再诉说科技与文明。可是人心呢？人性呢？
这么多年，似乎从未被优化改进。
“柳答应，”叹息间，盛首领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陛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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