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扶我一下

车里没人说话,柳锋明闭着眼睛喘气,肺和喉咙里的痒意渐渐平息,才终于能忍住咳嗽。

腰腹间的肌肉终于不用被迫运动,然而一时仍的难以放松,他绷着身体,把头枕在后座上,颈部悬空。

紧接着有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后颈,把他的脑袋稍稍往前抬了抬,有什么硬而湿润的东西抵住下唇。

柳锋明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矿泉水,新开了一瓶,满得似乎马上就要洒出来。

但梁煜衡握着矿泉水瓶的手稳稳当当,见他把眼睛睁开,才稍微加大了倾斜的角度。

“漱漱口,别咽。”

几乎是挨着“别咽”那两个字的同时,柳锋明喉结滚动一下,结结实实吞了一大口水下去。

柳锋明眨眨眼睛,看向梁煜衡。

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没听见。

但这样子确实很像故意的。

梁煜衡十分尴尬地接上了最后三个字。

“有点凉……凉吗?”

柳锋明摇摇头,重新把眼睛闭上装睡。冷水把嗓子里那股火烧火燎的疼痛浇下去了一点,他身后的汗水开始渐渐冷却。

梁煜衡边打手势示意于荔继续开车,边用外套裹住柳锋明。

外套本来就是柳锋明自己的,他的衣服很容易就沾上烟味,大概是出自某种欲盖弥彰的情结,洗得时候又加很多消毒液柔顺剂进去。

这件衣服就还没来得及沾上烟味,被梁煜衡的体温蒸了半天,透出干净的松香气。柳锋明逐渐伸展开手脚,开始回忆刚刚那个梦。

梦境末尾处关于死亡的记忆彻底冲淡此前的旖旎,以至于让他都没怎么意识到,梦里和自己接吻的对象此时此刻就坐在身边。

颠倒一瞬只一瞬,他从前就没有想过自己真能和梁煜衡有什么结果,就算一不小心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过去的也应该让它过去。

而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忘也不敢忘的,比如那个雨夜里,溅在他衣服上的血迹。

否则他也不会回到这里——想到这儿柳锋明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他其实还是有点怕重新见到梁煜衡的。

他曾经坚定的以为那一面就是最后一面,所以才有勇气做出那种事。

但梁煜衡此时此刻正坐在他身边,目视前方,却把一只手放在离他身体很近的地方。

后座只有两个人,宽敞得很,这个举动或多或少带着一点: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么办。

柳锋明意识到对方并不相信他只是单纯的晕车,这个借口找得随意,但是他刚刚太累,实在懒得动脑子想怎么应付他。

反正他也知道,梁煜衡不可能真的戳穿他。

车里没人说话,在晚高峰中走走停停,想快也快不起来。直到开回局里,天已经黑透了,于荔要去给车做交接,田渡被打发去给大家买晚饭,又只剩下梁煜衡和柳锋明两个人。

两个要写报告写记录的苦命加班人。

办公室在二楼,据说今年改造后就要加装电,意思是现在目前还没有电梯。柳锋明膝盖带伤,走平路还好,一打弯就吃不住力。

梁煜衡两手插在口袋里,在背后看着他把手撑在金属栏杆上,很艰难地迈上第一级,无奈道:“我可以把你背上去。”

“谢谢,”柳锋明说,然后他走了第二步。

太完美了,他甚至都懒得用嘴说拒绝。

梁煜衡盯着他那条明显有问题的腿,咬牙切齿,无能狂怒。

他追上去,追上一瘸一拐的柳锋明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情,难的是在此后的每一步里始终保持不要比他更快。

“你腿是什么时候伤的?”

“之前。”

“怎么受得伤?”

“意外。”

“伤得严重吗?”

“还好。”

啊,真是酣畅淋漓有问有答毫无信息量的一场对话。

就在梁煜衡几乎忍不住要吐槽的时候,身边的柳锋明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梁煜衡定睛一看,才发现他额头上全是汗,手指头都在抖。

这人实在太会忍痛,不知道从小到底经历了什么坚强教育韧性洗礼,感觉像是听着《红岩》故事长大的一样。

中产家庭六个家长宠着养大的独生小孩能变成这样,实在和柳锋明去当卧底一样离奇。

梁煜衡回忆起大二那年柳锋明得了流感但坚持参与拉练,晕倒后心率直飚200而被医生以为是爆发性心肌炎而发出尖锐爆鸣直接被推进抢救室的光辉事迹,忽然觉得非要表现出“我十分尊重你的想法只会对你提供恰如其分的帮助”的自己很蠢。

他柳锋明在自己的身体这方面懂什么叫恰如其分吗?!

梁煜衡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打算把他扛起来直接扔进二楼办公室。

结果一低头,他的额头“咚”一声撞在了柳锋明的额头上。

脆吗?脆就是好头。

柳锋明捂着脑门,泫然欲泣,目露凶光,直瞪得梁煜衡后退一步,被自己绊倒坐在台阶上。

不怪他,一定是因为柳锋明浓眉大眼的,瞪起眼睛来确实很有威慑力。

柳锋明问:“你干嘛?”然后状似十分娇羞的把脸埋进了外套的衣领里。

疼哭了,丢人。

“那个……你小时候看过那个动画片没有?男主男二也这么咣咣撞,撞完了说这叫羁绊。”梁煜衡刚说完就尴尬地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这都想的什么词,接下来是不是要说那两个角色还不小心亲了嘴我们两个也很小心的亲过嘴了哦真是命中注定的羁绊。

然后就看到坐在他身边的柳锋明毅然决然地伸出了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说:“扶我一下。”

虽然从他的表情,梁煜衡意识到他其实是想说:我让你扶,你闭嘴吧。

梁煜衡却顺势拉着他的胳膊把人直接背起来。

“你——”柳锋明猝不及防,双脚已经离了地,刚想说点什么,梁煜衡双手在他屁股上托了一把:“别乱动。”

他觉得脸上发烫,不敢挣扎,好在对方走得快,三步并做两步上楼,直接把他放在椅子上。

坏消息,办公室里还有别人。

正在努力使用二指禅和键盘作斗争的周队惊讶地抬起头:“怎么了这是?”

“柳老师膝盖扭了,”梁煜衡看了一眼柳锋明,十分自觉地替他为“旧伤”保密,“咱是不是有云南白药来着。”

“哎呦,你说这出去一趟还给弄受伤了,小梁你这个副队长怎么当得。”周队边数落梁煜衡边站起身,“好像一楼储物柜里有,你过来跟我一起找找。”

柳锋明目送师徒俩离开,终于光明正大地伸出手在膝盖上用力揉着。

酸痛似乎要钻进骨头缝里,看不见摸不着,令人烦躁。

那头梁煜衡跟着周云升下楼,一路听着他喋喋不休地嘟囔,一会儿说他就是一贯的粗心大意不注意细节,一会儿又批评他不经过自己的允许就私自把柳锋明带出去害得人受伤,全程沉默,一语不发。

直到周云升从储藏室柜子的深处扒拉出来一瓶云南白药的喷雾剂,他把罐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找保质期,忽然听到周云升说。

“小衡,听师父一句,你少往人家眼前凑。”

梁煜衡一愣。

周云升这是说柳锋明?

梁队:一个努力孔雀开屏但经常无法成功的人

柳sir:无视魔法攻击,惨遭物理攻击

关于十年前的事情,两位当事人有着不同的看法

没有对《红岩》中任何前辈不尊敬的意思

又撞头又亲嘴的是知名少年漫HY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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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扶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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