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无名谷深处突然断掉。
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被拽断,尾音在谷口炸开,余波却再也传不到雾壁内。
沈令雪被宋明湛抱着,一步步向深处走去。
刚跨过那道雾缝时,她明显感觉到:
世界——变了。
雾壁之后,是一片倒置的天地。
地面流着暗影般的光河,上空却是凝滞的雾云,像被倒挂在半空。
残岩横斜,曾经的树干被烧成焦黑,只留下断裂的影子。
偶有光辉闪烁,又被黑影吞没。
安静。
死寂。
像是千年前的一场大战在此处停住了回音。
令雪低声:“这里……到底是什么?”
宋明湛没有立刻回答。
他低头看她一眼,那一眼极轻,却让她莫名心底发寒。
“影河界。”
他淡淡开口,“永夜曾经的旧地。”
令雪怔住。
永夜的……旧地?
她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一点。
宋明湛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目光微暗。
“怕?”
他声线轻得几乎只能贴在她耳边才听见。
令雪摇头,却被他冷笑打断。
“别骗我。”
他低声,“你一紧张,脉息会敛。”
令雪愣住。
他能听见她脉息?
宋明湛看她的眼神忽然深得像能把人淹没:
“我听得见你每一次呼吸的乱。”
“所以——别想对我说谎。”
她心底重重一跳。
……
影河界的风忽然吹过。
不是冷风,是一种“虚影的擦过”——仿佛有无形的影子掠过她的脸颊,轻轻、却能让人血液倒流。
令雪下意识抬头。
影河界的上方像碎裂的镜面。
雾气里潜伏的影子,像在注视。
她轻声道:“好像……有人在看。”
宋明湛低头,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
他语气极淡:“别往上看。”
令雪惊:“为什么?”
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视线只停在他身上。
“因为你看别的,我会不高兴。”
令雪:“……”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
一半是害怕,一半是——
他眼底那种压着风暴的深意,让她移不开。
就在她沉默的瞬间——
脚下突然出现异动。
影河开始流动。
像是被唤醒。
一条由暗影和冰流构成的河道,从谷底深处延展开,微光忽闪,恍若万千记忆碎片在其中沉浮。
令雪看得心底发凉。
“那是什么?”
宋明湛的手瞬间扣在她腰上,将她往怀里一带。
“别下去。”
令雪被他的动作吓住:“我没要下去——”
他低头,声音贴在她耳侧:
“你连看它,都不该。”
令雪心头微震。
他像是对影河怀着深刻的厌恶——或者是恐惧。
可宋明湛,怎么会怕?
她正要问,忽然觉得脚下有什么“拉”住了她。
像是有细丝卷住她的霜纹,从影河的深处牵引。
令雪脸色骤白:“宋明湛……它在拉我。”
她的声音带着发抖。
宋明湛立刻抱紧她,将她整个人从影河边拉开,动作迅速到像是撕扯。
“沈令雪!”
他低喝,“我让你站着,你就站着!”
令雪被他的怒声震住,心口一颤。
宋明湛的声音压得极低、极稳,却带怒意:
“它拉你,是因为它知道你是容器。”
“它要你命。”
令雪呼吸急促:“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宋明湛的目光像被风刮过的寒刃:
“因为我能护你。”
他低头贴近她的额,声音几乎碾成锁链:
“我在的地方,就是你安全的地方。”
令雪怔住。
他目光太近,呼吸太近,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压住。
“可如果不是你在——”
他轻轻抬起她的手指,扣进自己掌心,
“这地方,会杀你。”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
影河忽然亮了一下。
亮光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白影。
它没有面目。
没有五官。
只有一张淡白的轮廓。
它在影河上方轻轻伸出手。
令雪的心猛地一跳。
她听见——
那白影,轻声唤她:
“……令雪。”
是她的名字。
那声音像从千年前飘来的雪声,轻柔,却带着撕裂感。
令雪脸色瞬间血色尽褪:“它……它在叫我。”
宋明湛整个人像瞬间被点燃。
他猛地拽过她,将她脸强迫压在自己胸口。
“别听!”
影河突然响起千道破裂声,像玻璃碎片。
宋明湛黑影暴涨,一掌将影河表层打出巨大裂痕。
白影瞬间被打散,融入暗影。
令雪被他牢牢抱住,胸口剧痛被压住了一半。
她抬头,看见他眼里的黑纹几乎要冲出眼眸。
“宋明湛……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因为——”
他俯身,眼神危险到极致,
“我怕你跟它走。”
令雪心中一震。
他的声音低沉、压抑、像暴风前夜的惊雷:
“我拼命护的,是你。
影河要的,是你的命。
你若敢走一步——
我现在就抓着你,把你的腿折断。”
令雪吓得呼吸停住。
她知道,这不是威胁。
这是——
他用命换她命的极端方式。
风声忽然从影河深处吹来。
三道人影从雾中浮现。
他们身着黑纹旧衣,脚步无声,仿佛从影里走出。
与宋明湛的力量有着相同源头,却更古老、更冷。
其中一人开口:
“殿下。”
令雪怔住,看向宋明湛。
殿下?
宋明湛没有否认。
但他没有退,也没有让她离开他怀里。
只是轻轻收紧了手臂。
影司那人继续道:
“容器觉醒前兆明显。她必须带回永夜。”
令雪猛地抬头。
宋明湛却一点都不惊讶。
他淡淡道:“不。”
影司眉头微挑:“殿下请慎言。”
宋明湛抬眼。
那瞬间,影河界似乎连光都暗下三分。
“我说——不。”
影司沉声:“宋明湛,她是容器。”
“她是我的。”
宋明湛冷声,
“不是永夜的。”
令雪怔住。
影司震怒:“殿下疯了吗?!”
宋明湛低低笑了声。
笑意薄,危险,压着轻狂:
“你们说疯,就疯吧。”
“她不归永夜。
她只归我。”
令雪胸口狠狠一跳。
影司怒喝:“那你是要与三脉为敌?!你要为这女子逆整个命数——”
“命?”
宋明湛突然打断,
目光森冷,吐字如刃:
“她的命,由我护。”
“与谁无关。”
影司还想继续争辩——
影河突然爆出巨大涌动!
白影再次出现。
这次更近。
更清晰。
更像人。
令雪痛到身体发抖。
雪声在她耳里疯狂裂响——
“……来……”
“令雪……来……”
她几乎要站不住。
宋明湛瞬间抱起她。
黑影自他脚下铺开,像无数影刃刺向白影。
他怒声低吼:
“她不准走!”
影河震裂。
影司被震退。
白影被撕开。
整个影河界陷入可怕的静止。
令雪浑身发软。
她埋在宋明湛的颈窝,轻轻颤抖:“宋明湛……你……你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命。”
他低声,带着忍到快破碎的压抑,
“我放不了你。”
令雪呼吸停住:“明湛……”
他的手臂收紧,像要将她整个人压进自己胸口。
“你看影河,我就疯。”
“你听雪声,我也疯。”
“你离我一步,我会杀尽所有想夺你的人。”
“令雪——”
他低头贴着她的唇侧,声音轻得像风却锋利无比:
“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残念。”
“我若失你,我什么都没了。”
令雪心底彻底乱了。
影河界开始弥漫奇异亮光。
宋明湛抱紧她,踏入影河更深。
“走。”
“我们要去一个——连三脉都找不到你的地方。”
令雪轻声:“那里是什么?”
他看着她,目光深得像万夜。
低声回答:
“你下一段命。”
然后——
风声合拢。
两人的影子被吞进影河的深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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