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辛美尔觉得泽伊歌是位很有意思的精灵。
虽与芙莉莲有着相仿的冷淡性子，对友人与美食以外的存在基本漠不关心，战斗时更是透着种非人般的冷酷，却意外地在人情世故方面颇为敏锐。
起初，在察觉来自黑发精灵那份若有若无的戒备时，辛美尔并未意识到其中缘由，直到他发现那似乎仅针对自己一人。
即便他如小队的另外两人一样，与芙莉莲正常相处毫无逾矩，泽伊歌在一旁盯着他的眼神却总带着看穿般的审视。
原来也有不迟钝的精灵啊。
少年莫名心虚地刮了下脸，暗暗庆幸她没选择直接出言戳破。
尽管在谈及芙莉莲时总会显露出情绪化的一面，但唯独在这件事上，黑发精灵的表现是毫无异常的平静。
他们在同行与战斗中默契渐长，逐渐成为能互开玩笑，甚至交付性命的伙伴。
或许是因长年在外游历的缘故，泽伊歌其实比外表看上去要好相处得多。
除了能做一手好料理，她还对芙莉莲的喜好了如指掌，不管是哄白发精灵起床，为她编各种超绝可爱的辫子，还是熟练地在宝箱怪张口咬下的瞬间卡住它的上颚，泽伊歌都做得得心应手，堪称理想队友。
如果说她对艾泽的态度是尊敬，对海塔是嫌弃，那么对小队队长辛美尔，大概便是始终维持着客气疏离的态度。
尽管他们表面相处得一派和谐，可在面对泽伊歌时，少年勇者却仍免不了心下有些忐忑，哪怕他并未做过什么值得心虚的行为。
毕竟，只要听懂黑发精灵的那些言外之意，便不难明白她对此事的态度。
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份不见光的情愫隐秘依旧，只是多了名不赞同的知情者。
久别重逢的两名精灵总在旅途中形影不离，拥有着令勇者羡慕的默契程度。
与泽伊歌单独交流的时间虽不多，尽管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从未提起过那件事，但辛美尔一直隐隐有种预感。
——总有一天，他们会进行一场避无可避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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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似乎就是在今天了。
为照顾伤者而放缓行进速度的回程路上，蓝发勇者唇角含笑，听着黑发精灵如宣告主权般表达着自己对芙莉莲的仰慕，私心希望她能再多说一点。
还在精灵村里的芙莉莲，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辛美尔扶着受伤的胳膊，毫无抵抗地陷入遐想。
和亲人友人一起生活的年幼精灵，虽说性子呆呆的，但或许还带着点婴儿肥，一定会更可爱吧。
啊不过，现在的芙莉莲已经是无人能超越的可爱了，要是再往上，嗯，那恐怕就是犯罪级别的……
“——你在想什么？”
黑发精灵危险地眯起眼，冷不丁发问。
“没什么。”
辛美尔摸了下鼻子，语调如往常般轻缓，神情间看不出丝毫心虚。
“咳，我只是突然发觉，我们似乎从没这样好好聊过天。”
“是么。”
泽伊歌狐疑地瞥了眼勇者发红的耳尖，试图回忆狂犬病是否会导致发烧等症状。
“本来也没有什么需要私下交流的事情吧。”
“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会更想和芙莉莲组队。”
仿佛只是随口聊起今晚吃什么般，她的语气无比平常。
“——你喜欢她，不是么。”
“……”
辛美尔笑意微滞，眉眼间终于流露出几分少年人的赧然，又忍不住伸手刮了下脸。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铺垫一下。”
“拜托，那可是芙莉莲诶。”
泽伊歌耸耸肩，一脸理直气壮。
“只有傻子才会不喜欢她。”
“真是令人无法反驳的解释。”
勇者的感叹像是在埋怨，又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果然早就被泽伊歌发现了啊。”
“不然呢？”
黑发精灵轻嗤一声。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同行这么久。”
“因为不认路……哈哈开玩笑的，当然是为了芙莉莲，是么。”
蓝发少年眨了下眼。
“你放心不下她。”
“或者说是放心不下你。”
泽伊歌平静地瞧着他，流露出几分洞察者的怜悯。
“你应该知道的吧，辛美尔，你是不能和她在一起的。”
“嗯，我知道。”
勇者轻轻扯了扯嘴角，温柔的笑意中泛出些微无奈的涩意。
“我一直都知道。”
从第一次，不，第二次见到芙莉莲起，他便对那注定的结局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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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沉默了。
哪怕自觉占了上风，他那认命般的坦然让你生出些许无所适从。
即便是早已懒得去记自己岁数的你，也在这一刻莫名想起一件事。
——眼前的少年似乎还未满二十岁。
真是年轻啊。
你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试图掐灭那点少年情愫的自己像什么异世界恶婆婆。
所幸勇者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倒不如说，他听得进道理，只是受年龄经验所限，依旧缺乏足够认知罢了。
不管是对魔族，还是对喜欢的人。
“辛美尔，你也知道芙莉莲长年习惯了离群索居，尽管她总说自己比我大……”
你停顿片刻，有些纠结地组织词汇。
“但实际上，论起与人的接触，她比队伍里的任何人都还……是个孩子。”
“她所表现的不了解人类，不仅是因为不感兴趣，也因她还未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
黑发精灵步履轻盈，目光遥遥落在远处升起炊烟的村落。
对长生种而言，到底什么才算是足够“成熟”呢？
又有谁能评价与判断精灵的“成熟”呢？
“人类不过百年的寿命于我们而言，其实短暂得……如你们所理解的短短一个月。”
“辛美尔，你还能记起小时候，每个月里发生的事么？”
你的语气逐渐严肃，扭过头探究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大概终你一生，她都无法理解你的这份心情。”
“即便这样，也没关系么？”
“……该说不愧是芙莉莲的朋友么，真是很厉害的形容啊。”
蓝发少年扬起脸，眼里涌现出真挚的笑意。
“海塔那家伙，就只会说我无可救药什么的。”
“倒不如说，一个月……这样也很好了。”
他自言自语着，自顾自地得出一个你无法理解的结论。
“没关系的，这样就很好了。”
怎么会好呢。
哪里好了。
你一时哑然。
习惯了长生种的时间节奏后，得以回忆起曾经的人类生活的你，心知自己已比那时候少了许多激烈充沛的情绪。
这并不是坏事。
你不再被有限的寿命追赶，不必思考必须要在多少岁前毕业工作甚至结婚生育去迈进不知道由谁规定的人生进程，在这里，即便游手好闲个七八十年，也从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与过于纯粹的芙莉莲不同，即便只是个半吊子的精灵，熟悉人类的你也知道，被称为“爱”的存在，是怎样一种充满占有欲的情感。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的人类社会里，爱的行为表现是付出，是祈求被看见，是期待被回应。
亲情与友情不外如是，而当涉及爱情层面时，即便是再理智的人也会有患得患失的时候。
而他居然在说没关系？
你困惑地看着面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勇者，看他像是做出了比任何人都成熟克制的决意。
数月的相处已经让你明白，辛美尔可不是什么需要靠一厢情愿的付出来自我满足的那类人。
抛开冒险者身份和那过于异常的战斗直觉与成长速度，他也只是名平常的人类少年罢了。
“……你真的听懂我的意思了么。”
你从那双毫无迷惘的眼中得出答案，不禁皱了皱眉，掩下心头的隐约触动。
毕竟还年轻，你想。
等讨伐的旅程结束，待一切回归平凡与琐碎后，想法便也总会有所改变。
可辛美尔，他会么？
你竟有些不太确定了。
如果那无望的情感终将成为勇者最终的结局的话，那是否也太过……
“泽伊歌，是在觉得我可怜么？”
察觉到你流露出的复杂情绪，辛美尔微笑着冲你摇了摇头。
“不必这样想哦。”
负伤的勇者神采奕奕，飞扬的白色披风在风中簌簌作响。
“我可一点都不觉得，喜欢芙莉莲这件事有多么可怜。”
他神色坚定，眼里带着毋庸置疑的认真。
“不，倒不如说，能与她相遇，能这样与大家一起踏上旅程的我，大概是最幸运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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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这就是纯爱吗。
你沉默片刻，如被日光灼痛般挪开眼，冷静地拉低兜帽。
“辛美尔。”
你面无表情。
“再抖披风耍帅你的绷带散了我就不管了。”
“诶诶，我还以为刚刚那番羞耻发言能让泽伊歌露出点感动的表情呢。”
“你也知道很羞耻啊……快回村子吧，马上就要到饭点了。”
你冷若冰霜。
“可恶，我还以为这个姿势超级帅呢，这本是我所计划的下一个铜像预定姿势……”
“再啰嗦就将你丢下喂魔兽了。”
你铁石心肠。
“呜哇好无情……那，那么在我被魔兽吃掉前，泽伊歌能满足我最后的心愿——再给我讲讲芙莉莲小时候的事么？”
“哈？”
“这就是你最后的遗言了吗？！”
你终于气急败坏。
卡了好久断断续续修改了两周终于能放出的关键一章（安详）
大概是一些唯粉泽依歌想法转变的开始w
让大家久等了！（土下座）最近确实很忙，但还是会慢慢恢复更新的！（首先目标是周更…）感谢小天使们的评论和灌溉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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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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